王志钧 发表于 2013-7-15 12:52:09

圆梦名山

本帖最后由 王志钧 于 2013-7-15 12:55 编辑

圆梦名山王志钧引 子    四连的哈尔滨“永远的名山”活动进入尾声。由于在这次活动中报名回名山的战友人数超过了预定包车的人数限制,组委会委托姜大麻子动员葛长根等一批“青壮年”另行购票选车提前一天出发,经宝泉岭转车再赴名山,以我的状态自然被划到了“青壮年”的行列。   “只要你或你们一家人想回名山,我立即放下所有一路陪同,什么叫哥们?”这话二麻子说了好几年了。但临去哈尔滨前,二麻子告知我,以目前的身体状态,怕是无法陪同,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我只好认了。可是同样拍胸脯要陪同我的大麻子也临时变挂了,活动的前前后后,需要他照料的事情太多,够他累的。两个麻子兄弟都不陪我了,空落得很啊,为此没少谴责麻子们!感到空落的缘由是我在兵团时间短,人头不熟,怕回去闹个举目无亲,两眼摸黑。当听说由葛长根大哥带我们先行,顿时云开雾散;大家都清楚长根大哥去兵团的时间长,人忠厚自然人缘好;又由于人家是六六届上海复旦附中的高材生,文化底子厚,被早早地从四连调到了团报导组,那时候就已经是知青中的佼佼者,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好。他跟我还有一段他早已忘却的记忆。六九年的春天,很多青年都想回家,都想回家与家人过一个团圆年,当时极左的我在连里的板报上写了一篇与贫下中农、与革命农工一起过一个团圆年的文章,文章的题目就叫“团圆”,大意是我们受了十几年修正主义的教育,脱离了工农兵,今年好不容易能和工农兵一起过一个春节,与工农兵团圆了,而与工农兵在一起过了一个团圆年,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吗!这篇文章引起了那时已在团部报导组的葛长根的注意,他在十二团的兵团战士通讯报上连续发表了两篇评论,自然说的都是褒奖的话,也可能“团圆”两个字也引起了他的联想,就借题发挥啦,不瞒大家说,他的评论我没怎么看懂,尤其是他开篇写了一个“勿庸至疑”是啥意思那时真弄不明白,近年来他又是携夫人、公子多次回过北大荒的老资格的荒友,由他带队,能不让人心里一亮吗。到了从来没有到过的宝泉岭    说这话大家可能会觉得奇怪。的确,宝泉岭对于我们二师的人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啦,对我也如是。宝泉岭是二师的师部,虽也地处边疆,但就对我们而言,它是反修前线的大后方,它同中苏边境中间还有一个青年农场和名山农场,而名山是地地道道的挡箭牌,一旦现代化的战争暴发我们和青年农场拼光了,也就给了师领导赢得了“转移”的时间啦!这就是在我心中几十年的宝泉岭。但真正的宝泉岭是啥模样我却不知道,一是我离开的早,即使路过也没仔细看过,二就是到师部去公干也轮不到我这个二线的小农工。时隔三十多年我如今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宝泉岭。    到宝泉岭时已近半夜时分。从哈尔滨出发时,一路高速,一路风光,吃着汤玉珍、李迎春从哈尔滨带来的又大又甜的香瓜,听着刘福成、卓建华的呼噜,看着陆玉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揉着腰,欣赏着电视中东北二人转的幽默恢谐与陆玉蓉不失时机的评论,一路顺利。没成想出了佳木斯在过松花江大桥的时候,跟在了一个拉房架子的超宽的马车后面,超也超不过去,只好乖乖地在后面跟了半个来钟头,因此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许多才到了宝泉岭,更苦了几位长根大哥的当年小兄弟,如今当大官的两位局长,一位叫陈明友,一位叫年惠明,二们带着一行人在车站已经等候多时啦。原来觉得都是大官,我还稍有拘束,但一经攀谈,却知都不是外人,陈明友是当年知青的学生,他讲,很多人都有在否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件事,我看应五五开,而就我本人而言,那要完完全全的感谢知青的到来,原来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没成想却教育了贫下中农的后代。大量的知青,尤其是那些老高中添补了北大荒高质量教育的空白,使大量的当地农民和早期移民乃至陆续转业官兵的后代,在当地就能受到了来自大城市的先进的文化和教育。很多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在知青的教导下学到了文化,学到了文明,知道了北大荒以外的广阔天地。后来知青大批返城,也就是这批知青的学生又接了知青的班,一代又一代的使北大荒的教育得以传承,究其根源是知青结的果。还得知目前这位日理万机的大局长,还是当年知青学生中首屈一指的高材生。另一位好象是干点象广播电视一类洋事的大局长,中等个黑不溜啾的不能再黑的主,再黑一点就该发美国黑人护照啦。说起来更不是外人,他叔叔是我们连仅次于“高干”的,却比“高干”更重要的人物:他是“55”蹦蹦车的司机,是我们连通向外部世界的桥梁,当初就是他从老团部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把我们哈尔滨知青一行拉到了连队,从年局长的脸上依稀还能找到一些当年老年师傅----俗称“年豆包”的形象。当年下工在宿舍里一听说老年的“55”回来了,顿时倾巢而出,把一个老年师傅,把一个“55”围得里外三层,老年手里攥着厚的几沓信,虽然认字有限却不撒手,一封封的叫名字,被叫到了兴高彩烈,没被叫到的垂头丧气,他手中有知青们的宝贵的“家信”,而我往往没有失望。我二姐给了我、给了她这个唯一的弟弟不间断的弥珍可贵的家书,带来了从不间断的温暖和亲情。但老年是很“牛”的,我们跟车出去送砖,拉水泥和化肥,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寒,都是只能坐在后面斗车的货的上面,满载货物的时候还好,赶上送完货放空车回头,在斗车里能把肠子颠出来。从来也没坐进过他的驾驶楼,哪怕那天没有漂亮的女青年,但有一天我却意外地坐了一次专车,有一天我们班去莲花泡打草,草割完了打上捆,用锋利的四齿子扎上草捆往车上装,我这个干啥都要点工钱的料,一齿子下去,草扎上啦,脚也扎上啦,草和脚扎在了一起,四齿子并顺利的通过了胶皮鞋底,扎到地里好深,等把四齿子拔出来,整个“解放鞋”都红啦!此时的老年师傅,急忙摘下挂车斗的销子,把我拉上了驾驶室,径直飞快地开回了连队,开到了卫生所,等连里的大医生刘仁举也不管我呲不呲牙,咧不咧嘴,硬是把鞋从我脚上扒下来,鞋窠里都是血,他一面擦拭着已经凝成血嘎巴儿的伤口,一边说,你他妈真会扎,又没伤骨又没动筋。就是脚背脚掌两个眼,这伤疤如今还依稀可见,脚掌上的那个变成了一个永不下岗的脚垫,脚背上的则是一个又小又圆还亮的小疤啦!而我们的老年师傅虽然音容笑貌依稀可辨,人却作古啦!端起“北大荒”话就多啦,一聊与年大局长还神交已久,原来前年四连的壮举聚会北京时,大屏幕上打出了一首象“北大荒”一样朗朗上口的诗,又配上一幅600的“北大荒”酒的题头照片,让人印象深刻,过后我跟老豆要了这首诗的复印件,读了很多遍,上了年纪的臭脑子楞是一句没记住,要是拿出当年背语录的脑子,遇上这样的好诗早就背的嘎嘎地!眼前的年大局长就是这首诗的著作权所有人,诗如其人,人更胜诗,即已神交,就啥也别说啦,干杯吧!朋友!    回来后,给年局长发了一个短信,说多少话都没人家的诗起劲,干脆抄录与下,供战友们再一次品味“北大荒”,诗云“金撙海碗老酒香,荒兄黑妹满华堂,青丝醉卧龙江岸,白发泪酌北大荒。”好诗呀好诗,一段诗言尽大半生,几番话却倾诉不尽未了情,惠明局长老弟阁下,相见恨晚,恨不能当年一同醉卧龙江岸,更恨如今虽已白发,却无海量,盛情、豪情之下,只好随着人家的海量!随着人家的豪情,干吧!“北大荒”!    第二天,我见到了一个全新的宝泉岭,崭新的建筑,新修的马路,整齐的路边绿化带,一排排高大的树木,焉然就是一个中等城市的雏型,我们在二位局长的陪同带领下参观了现代化的北大荒肉类加工厂,看到了有着北大荒标志的放心肉(没注水),参观了宝泉岭最高学府二中,这是一个北大荒培养人才的摇篮,我们一行人中就有人从这里走出来,据说每年高考北大和清华咱们二中都榜上有名,但从这里走向全国各大城市的大学学府的北大荒学子们却无一回到北大荒,广阔天地在为全国输送人材。还参观了以抗日英雄赵尚志命名的尚志公园,拜竭了烈士纪念碑,但在参观公园和老年人活动中心时突出的感觉,到处都是当年的垦荒者,如今悠哉悠哉的在散步,打拳和打麻将,以我之见宝泉岭已经提前进入了老龄化。还参观了北大荒农垦纪念馆,当讲解员把已经讲了成千上万遍的讲解词又例行公事并且套路娴熟的又背了一遍,虽然表情有些木然,却也把我们一行说得眼泪汪汪,当年的上海知青,如今已是宝泉岭农垦局的工会周主席,在早上宴请了我们一行,席间还有一位在国内比较有影响的杂志社的记者专门到北大荒寻访当年的老知青,真难得,还有人记得我们这一群人。    瞅了空,陈局长还带李迎春专程去看了看即将要拆掉的他们当年为师部盖的房子。从尚志公园出来看到了一个十分壮观的场面,几百号人穿着洁白绸缎闪闪发光的武术服,拉开了一个巨大阵势,在打太极拳,电视台专程在录相,据说他们都是年局长的“兵”,因为年局长为了陪同我们因此缺席了这次活动,当地流行了两句话,早上年惠明带着老年妇女爷们跳舞(打太极),晚上×××带着中老年妇女爷们洗澡(游泳)。一探究我们年弟已有二十多年的太极拳的历史,如今更是一方霸主!怪不得年老弟气色好,身体壮,思维敏捷,酒量大,原来是得了咱们中国老祖宗的太极真传。    中午盛宴过后,由陈局长专程陪同我们一行前往名山,再见啦!宝泉岭。
                                                               2007年8月

王志钧 发表于 2013-7-15 12:56:37

本帖最后由 王志钧 于 2013-7-15 13:05 编辑

圆梦名山回四连    从宝泉岭出发到名山,公路已不是高速,但很平坦,依然能看到当年路和路两旁的样子,当年的山,当年的地,陪感亲切,当年何等神圣的边防站现在却显得似乎寻常又近乎凄凉。鸭蛋河蜿蜒而过,凤翔镇失之交臂(开车司机为了赶路,绕凤翔镇,也就是萝北县城而过)石灰窑扑面而来,(顺便带来污染了的浓烟)小山屯遥遥在望!一个个当年还没有的路牌昭示着,我们已渐近“故乡”。
    渐近小山屯,渐近四连路口时,我心骤然的紧缩起来,这就要来到了我多少次梦见的地方啦!
    四连的路口距四连还有大约十里沙石路,当年我们遇到难得的休息日时,往往是三五结伴走到路口,让女青年打头阵,我们躲在后面,等截住过路的车一停,趴在路两边的男青年再峰拥而上。那个时代民风尚古,司机们看到知青截车往往停下来,让我们爬上去,也有时还让女青年坐进驾驶搂,也有一些来自大城市的,拉战备粮的车队,看着路边的青年就能主动停下来,因为他们的家里,也有儿女,也有兄弟姐妹是知青。他们在用他们无声的行动在关爱知青,关爱他们的儿女和兄弟姐妹!我们坐车来到萝北县城凤翔镇,去照个像,吃一顿喝一顿,逛一逛县城的“大商店”下午时候再从萝北截一个顺路车,回到四连的这个路口。陆玉洁还记得葛长根和薛永华在这个路口还“卧过轨”,因为好多的过路车都没停,这两位老兄拿出的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横躺在了马路上,才截到车(那时车速不快,如今上了高速可千万别使这招了)。坐进驾驶楼的女青年还送给好心的司机《毛主席语录》,以示答谢,看来行贿受贿从小红书那时就已开始啦。
    后来有了探亲假的青年;就是从这个路口回到了上海、北京、天津、哈尔滨,也是从这个路口又回到了屯垦戍边的家。这个路口通向世界、通向父母、亲人;也通向我们流血流汗有战友,有恋人期盼的地方。
    那年月趴在解放车的货物上,不管凛烈的寒风如何扑面而来,也要不错眼珠的盯着前方生怕错过了路口而坐过了地方(那个时侯路口没有任何标志),到了路口就是到了四连,就到家了,而如今我回来啦!
    几十年了,多少次梦回北大荒,多少次在梦中要回四连,趴在解放车上,一会转到面粉厂,一会又回到小山屯。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到四连口,如今路口就在眼前啦!真的就在眼前啦!
    路口变了,变得漂亮了,变的几乎认不出来啦,也变得不那么亲切啦!柏油路代替了沙石路,当年的略显荒凉,却被两排浓绿齐整的在大杨树代替,但它依然通向远方通向我多年魂牵梦绕的四连,通向当年的家,如今的第二故乡,如果砂石路还在的话,我会跪下去,亲吻它,用脸贴近它,用心来倾听那遥远、急促而又亲切的行军、回“家”和走向世界的脚步声!
    在一片锣鼓声中我们回到了四连,看到了一个个看似陌生却又有一点熟悉的面容,看到了一个个渴望亲人的焦急与兴奋,看到了一群群的拥抱,看到了也说不上是哭还是笑,反正王宽鸿是哭得笑得哇哇地!
    这一幕镜头都被客串的、特邀“摄影记者”名山农场场长包日明记录在案。
记得我们当年也是这样来到四连,但当年哭的哇哇的不是在四连,而是在哈尔滨。而是在哈尔滨那人山人海的火车站的月台上下。
    当年出尽了风头,闹尽了革命,完成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赋予的包含“打砸抢”在内的“历史使命”的我们,统统地轰去“自愿报名”上山下乡:别以为我们没有用啦,别以为我们是“黑五类”我们会用生命来报效祖国,保卫边疆,保卫您老人家,用鲜血来证明我们依然是革命的,要把一腔热血洒向疆场。笑看着火车站上的人山人海,听着车上车下惊天动地的哭声、叫声、嘱托声、毫不心动,男儿不流泪。
    一路豪情来到北大荒,从鹤岗到名山,从火车换到了解放牌大货车,我挤站到了第一排,昂首挺胸,象要接受检阅的样子,可是北大荒的路太远太长,只有在路过风翔镇和青年农场的时候有几个漫不经心随意向车上看了几眼的人,一路上就几乎看不到人,等到了名山农场,天已漆黑,没有红旗招展,更没有锣鼓喧天,只有驴车、马车、蹦蹦车在忙着找行李。
当我们坐着老年师傅的“55”蹦蹦车来到四连时,四连的欢迎倒是有模有样;有锣有鼓,有人欢迎。如今的锣鼓依然是敲的震天响,还多了一幅大红的横幅,写着“战友情四十载,情深永难忘,欢迎亲人回家”不由的让人热泪盈框,看到了篮球场俱乐部。食堂和伙房、还能依稀辨别出当年的地方和模样。四连如今的领导几天来一直专程陪同,今天又特意召开大会欢迎当年知青回到第二故乡。我又站到了当年手举“红宝书”高喊“保卫毛主席,打倒新沙皇”的老地方。我记得李桂凤一篇文章中还控诉过这个俱乐部,但在这个俱乐部里有我太多的记忆,有太多太多的青春时光,它是全连欢迎我们-----哈尔滨知青的地方,同时也是我们作为“各地农村的同志”欢迎来自“红太阳升起,海河两岸,黄浦滩头(路指导员语)的知识青年到四连“闹革命”的地方,是每天早上,天天读、听徐指导员讲政治形势的地方,如今年已过花甲的他还依然能看出他当年的风采,那从越南战场说到反修前线,从尼不楚条约说到新沙皇,从大批判联系,到麦收第一线,洋洋万言,神采飞扬。这里也是批斗陈延双抓革命、促生产的地方。这个地方曾经听到刘广成从他那瘦小而又前凸后鼓的身躯发出的难以置信的民族风情的高亢。我也曾在胡天佑口琴伴奏下唱着不应该成为歌曲的“语录歌”这里还有田猛那吱吱嘎嘎的并不悠扬的小提曲在迥响,李晓东在这里讲用《毛主席著作》来喂好猪,惊呀的我不敢相信他一天能挑几千(铅)桶水,怪不得背都压弯啦。王双才在这里讲他的边疆梦—“隆隆的炮车、穿梭的坦克”,谁见着啦。李长山连哼带哈,啊……啊这个这个(有的字没认出来)那个……啊的念着我给他写的学了语录就能当好木匠讲用稿。更在这里看到了李茂平控诉资本主义—月薪日记声泪俱下。我在这里写过无数个会标博得了已经与工农兵彻底打成一片,浑身上下都是补丁好似当地青年的窦忠强——如今窦教授的一再飘扬。这也是张玉山、吕盛华等等一系列男青年窥视漂亮的女青年,与她们眉来眼去,顺便互递个纸条的地方这还是……而如今的会议室已只有原来俱乐部的三分之一大,地上的长条大板凳改成了折叠椅。墙上还特意挂出了四连老荒友(含四连以外的知青)帮助连里修自来水的名单榜。   当五十七岁的我重新坐在十七岁时开大会坐过的地方,未等开腔早已眼泪汪汪。
   食堂已经没有啦,连灶坑和门都堵上了。那可是我们一天吃三顿饭的地方,那个时一放工就盼着吃饭。但不吹哨是不能去的,开饭吹哨,一个长音,一个短音,嘟……嘟,一长一短,拿筷拿碗,但却不能直接进食堂,要在食堂外排好队,背一段语录,唱一首语录歌才能进去吃饭。那年月吃饭跟打架一样,一阵疯抢,早就忘了背语录的狠斗私字一闪念了。尤其是捞汤里的干货简直就是不顾命。有一天放了工,还没开饭,我学着老知青坐在立在地上的洗衣板,趴在坑沿上休息,竟睡着了,等一睁眼宿舍里已空无一人。等赶到食堂,只剩干粮没有菜啦。我急了,说开饭怎么不吹哨呢,大家一阵轰笑,我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我坐在坑沿边上的时候,好象听到了嘟的一声长音,还没听到短音就进了梦乡,还怪人家怎么就光吹长没吹短的吃饭哨呢!对于食堂的灶坑,我更是有些感情的。我们那次夜翻地没给送夜班饭,门窗都敲不开,就数我瘦,就让我从灶坑钻进了厨房。点了点柴火。把馒头切成片,放在锅上烤,还没等烤热,就让王宽鸿、曹滨江这帮饿鬼给抢吃了,第二天就有人告发我们大闹伙房,为此我们还忐忑了好几天,前年北京聚会时王金英还提到王志钧带头大闹伙房的事情呢!
在八斤子和六六三转业兵马明臣的陪同下,我跟陆玉洁,陆玉蓉两姊妹,葛长根,卓建华去巡访旧地,看了马明臣的大奶牛,看了八斤子的太太正在紧张地忙活做饭做菜,要招待我们这些远来的客人,当听说我们几个被场部包场长还另有按排时失望至极,来到门上,不能空嘴,一人发了一个特大号的奶油冰激淋,别看八斤子年轻轻的就跟我一样毛发稀少,可人家那媳妇那叫端庄,年轻时肯定是十里八村都数得着的大美人,咋就让八斤子给忽悠到手啦呢!
   连队的房子还都是当年的老房子,但当年整齐的营房格局已被彻底打乱,都被割据成一块又一块。陆玉蓉想看一看当年住的宿舍被高高的围墙和一个铁将军把门的大铁门隔在了门外,她还去找寻她曾当过羊妈妈的羊圈,已荡然无存。一排的男宿舍,住进了异性,成了奶牛的性口棚,连部也进不去啦,更看不见当初张玉山、吕胜华去偷专治妇女病的“理中丸”当“山楂丸”吃的刘仁举的“大医院”和张文楹的“小学校”,隔着围墙看一看司务长芦福的办公室,还能看到当年连长和指导员发号施令的地方。墙上还能很清楚的看到当年“三忠于”“四无限”的标语口号,我记得那些是王俊芳写的,可能也有我当年的挥洒。想看一看当年失过火的铁匠房,没了!记得失火那天晚上,大家都应声而去救火,赶到时,大火已经把铁匠房团团围住,大火窜上了屋顶,烈火熊熊,已经没法救啦,只好任它着啦,大家还端着水盆,在铁匠房四周看热闹,正看得来劲时,不知谁拉了我和刘树民一把,一瞬间,一根粗大的烧黑的木头房梁从我俩脸前砸下,把脸噌了个去黑,还火辣辣的,好险哪,要不是哪一位拉了一把,那根房梁就整砸在我俩脑袋上啦。

王志钧 发表于 2013-7-15 14:33:51

圆梦名山回四连蜿蜒通往七连和莲花泡的路还是老样子,“水泥扬灰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别说走车,人一上去,就让泥拖的无法行走,没走多远,两只脚连水带泥就有十来斤重啦,叫“水泥”,晴天一过车就扬起了一阵灰土,叫“扬灰”,正说话间一量蹦蹦车疾驰而过,灰土扑面而来。
当年的拖拉机保养间房算得上当时连里的最好建筑,一色的红砖到顶现在也找不见啦,我除了在那里修过我们的那台老爷车以外,还有一段温馨的记忆。记得有一天,轮到八班站夜岗,半夜时分,;我们班的付班长,也是哈尔滨知青张庚兰敲窗户喊我上岗,我迷啦迷瞪拖了一根木掀把,跟在她身后,在连里巡锣,北大荒的夜太冷啦,老职工们说这个季节的后半夜叫鬼呲牙,鬼都冻得呲牙,我冻的不光呲牙,还冽嘴。当巡锣到停机房的时候,看着里面有灯光,副班长说咱们进去暖和一会儿吧,门没有锁,进去后果然就暖和了许多,张庚兰拉开了一个拖拉机的门到车里坐着去了,我就势也拉开了一个与那车并排着停的车门钻了进去,坐着多没劲,干脆躺下,可车座太短,我只好脱了鞋上去半躺着,而目光的正前方正好是张庚兰坐的那个位置的车窗,透过车窗,正好着着她正襟危坐的侧面像,平日里不大敢直观女青年的我,在那柔和的灯光下,竟然也旁若无顾的直观着她,仔细端详还真的挺漂亮,看着,看着,若有所思,若有所想……“咚!咚!咚!”一阵敲车玻璃的声音,把我叫醒,原来是叫我下岗啦。(看来下岗并非是现在的专利,原来早已有之。)我住的三排宿舍已被翻建、扩建的面目全非啦,我和葛长根找来找去,还真找到了原来的一段旧墙,还真看到了已被堵上、抹上了黄泥灰浆的原宿舍的门,一个北门,当年也不知是哪一位设计师,在漫天刮西北风,北风像刀子一样的北大荒,竟设计了朝北边开门的房子,夜间风直接刮到屋里,刮到炕上,大烟炮的天气,炕上地上一层雪,北大荒的风那才叫风呢,漫天遍野,山呼地啸,呜呜的,呼呼的,狼哭鬼嚎,北门本来就关不严,又加上这群男青年晚上起夜,懒得去厕所撒尿,直接从门缝往外呲,你呲我也呲,撒尿成冰,门缝越来越大了,后来干脆就半敞着门,有勤快的人白天用斧子砍地上的尿冰,一嘣一脸,有时还嘣到嘴里,那味道真应了大麻子的一次“讲用”,大麻子在北大荒为数不多的劳动中刨过厕所的大粪,说起那厕所那就更缺德了;那年月的厕所都是明坑,虽是坐北朝南,但蹲坑时却是屁股朝北,小北风直接从后粪坑顺着盖板的夹道吹着蹲坑人的屁股,东北有个叫四大硬的民间俚语,其中有一硬就是“过道的风”,但粪坑底的风依我看比那过道的风更硬,应该算“又臭又硬”,一泡屎下来,把一个屁股再加上那些零碎冻的冰凉僵硬,回到宿舍有人撅着屁股在炉子上烤,有人就用手拼命的揉搓那冻僵的屁股和那些零碎,有时风大能把擦腚纸从两腿之间吹到脸前。说到这里陆玉容颇有感慨,说就是这个厕所让很多女青年就此作了病。而大麻子“讲用”刨的就是这个厕所,冬天撒尿拉屎都成了冰,满了就得用镐和冰穿子刨出来送到地里当肥料,几镐下去迸了大麻子一身一脸,还迸到嘴里,一巴嗒,他妈的不臭,倒是酸叽溜地。原来不相信,这回也迸到咱嘴上了,还真是那味,男宿舍如此,女宿舍也不甘示弱,不敢在门口,就把尿撒在了房头,有一次六班长王绪富在那路过,不小心摔了一大跤,把一身棉袄棉裤弄得脏兮兮的,别人打趣的问他,老王这身上贴的都是啥呀,“人熊,尿硷王八屁,啥都有”。
起初是白天砍,晚上尿,天天如此,后来干脆就没人砍了,数九寒冬,开着门,戴着帽子钻进被窝,上半夜炉子里有火还好一点,半夜过后,连里按排了专人看护炉子,来清炉堂,但住在上铺的宋永凡嫌人家弄炉子灰大,不让人家弄,火自然也就灭了,人睡觉就越睡越冷,人也就越缩缩,后来干脆就缩成了一个“团长”,何谓“团长”呢?头冲北,脚向南,炕的南边是窗户,那窗户四处露风,被窝底下,不敢抻脚,那叫透脚心的凉,所以谁都有不敢抻直了腿睡觉,都蜷着腿,越睡越凉,越睡越蜷,最后膝盖碰到了下巴嗑,蜷成了个“团长”。这些年有点发胖的我总想找回当年当“团长”的磁味,可是那膝盖怎么也碰不到下巴嗑了。早上叠被要十分的小心,因为脚底上的被子早已与满是冰霜的墙冻在了一起,一不小心就把被面拽个大窟窿。就是这样一间宿舍,我却在心里惦记了多少年,牵肠挂肚了多少年,这个宿舍里有张文楹不让我上炕的恶作剧,李晓东在住进猪号之前也住在这里,他在墙角处,还搞了一处书架,我还再那拿过书看,葛长根下连队还钻过我的背窝,王双才在这里还与我侃过关于《巨人传》的大山,韩来奇在这里告诉我,要看huang se 小说,三十岁以前看,过了三十再看就没意思啦,别说“huang 色”就是普通小说找谁看呢?这里还住过陈延双,有一次陈延双从哈尔滨回来,说他从平房去了趟市里,他站在地中央,对着上下铺的人,连比划带说,绘声绘色的给我们这帮老哈尔滨讲在市里的见闻,他说他去了趟八道街。我说那八道街可都是饭馆,“可不,老子就是到城里下馆子去啦,”我要了一杯生啤酒,点了一盘粉肠、点了一盘绿豆糕,正要连吃带喝的时候,战备演习的警报响了,我端着啤酒、粉肠和绿豆糕就钻进了饭馆门口的“大门洞”……。我好生羡慕他能在哈尔滨下馆子,在中苏关系剑拔弩张的年代,若能回趟哈尔滨,若能在八道街下趟馆子,吃上一盘粉肠和绿豆糕,回头就是死了都没有遗撼啦。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当年是多么的遥不可及,是天大的奢望,后来回到哈尔滨,我跟大麻子、陈延双都去过八道街:下过馆子,可就是没有看到当初让我垂涎不已经的把绿豆糕当拼盘卖的菜。看来是瞎编的。躺在被垛上,看着李长山五一节在哈尔滨期大林公园的照片,阳光明媚下站着一个穿着杰克衫的青春少年,五月的哈尔滨,五月的松花江畔是多么美呀!可是五月的北大荒,阴雨绵绵,天气阴冷阴冷的。早晚都要穿棉袱,要说棉袱在北大荒可是用处巨大,早上穿着,晚上披着,中掉挟着,冬天御寒,夏天挡雨,把棉衣当雨衣穿大概是北大荒的一大特色,而且我记得北大荒一年四季中不穿棉袱的日子没几天。看着照片中松花江边游玩的人们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步履艰难的走在北大荒泥泞不堪的道路上,特别想念哈尔滨那一尘不染的水泥方砖地。就连那每天做清扫大街的人,扫着那城市的马路的人,他们都有是最幸福的人。
虽然我们的宿舍这样那样,但是比起那些新建连队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我老伴看了冉莹(原十五连青年)的回忆问我,你住过帐篷吗?“没有”。冉莹在新建连队,住了近两年的帐篷,冬天挡不住风,夏天遮不严雨,臭水蚊蝇,苦不堪言。而我们的“前辈”,六六三转业官兵,到四连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原,就在这一片荒原上,他们搭帐篷,挖地窨子,就在这里安家落户啦。就是经过他们的艰苦奋斗,一个象部队建制的崭新的营房格局,出现在了四连的一片荒土地上,就是经过他们的努力才使我们这些后来人住上了房子,就连大麻子、二麻子、陈延双他们那批66年到名山的也是在地窨、帐篷里开始了北大荒的人生之旅,后来大麻子被做为连队青年骨干去支援扶远修路,不照样在那沼泽地里的又潮又湿的帐篷里扒个窝睡觉吗?在这间宿舍里,我还打了一次到目前为止应该算是唯一的一次架。有一天我有点伤风感冒,也可能有点发烧,有些怕冷,总不时的去关门,住在上铺的有一个刚从老家休假回来的老转业兵,他嫌屋子里呛,老是要开门,一个要关,一个要开,三来二去就口角起来,并相互对骂,可这位老兄骂来骂去却骂起娘来了,娘是随便骂的吗!一阵火起,全身的血液好象都冲上了头顶,随手操起了放在墙角的一个大尖锹,抓住支上铺的木柱子,跳上炕沿,抡起那尖锹,朝那老转业兵的脑袋砍去,那老兵不愧是当兵出身,把脑袋往被子里一缩,一头扎进铺里头,第一下抡空了我不死心的又抡了两个来回,把宿舍的天棚抹的灰砍下了好几大块,我同宿舍的战友反把铁锹给抢下,把我给抱住,气的鼓鼓的我还骂不绝声,可上铺一点声音都没有啦,他们讲,那老兵一夜都没露头。
第二天早上排里开早会,我以为非挨批不可,可是那时的排长好象就没那码事一样,就过去啦。这些年我时常想起那个个头不高、清瘦的、和蔼可亲的排长,我记得姓包,而大麻子说四连压根就没有姓包的当过排长,哪怕当过一天的都没有,可是据窦二麻子的仔细回忆并核实,的确有个姓包的排长,他叫“包生兰”。
转过年的夏天,我在江边站岗受崔文斌班长的委托回连公干,当走到狼道旁边的沙坑时,看到了曾经跟我吵架的那个老兵的一家人,他太太带着孩子在采黄花菜,那是一个很端庄的中青年妇女,据说还是教书的老师,看到他那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突然涌起了一阵内疚,当初要不是那老兵身手敏捷,让那大铁锹削到了脑袋,那如今该是什么样子……。那老兵坐在砂坑的边上吸烟,我们相互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他还向他太太介绍了我,我很想道歉却说不出口。
这间宿舍里有我的太多,太多……姜大麻子和其他青年回哈尔滨时,我都向他们问起这间宿舍的近况,他们说,这间宿舍已经变成堆放知青箱子的仓库啦,里外都灰尘,根本就进不去人啦,后来听说还改成了小学校。每当看到有连队的照片,总想找到这间宿舍,总要打听它的近况,从心里怕它被拆掉,总想有一天,站在这宿舍门前,站在这宿舍里,哪怕是满目灰尘,告诉孩子、告诉老伴,这是爸爸、老公曾经住过的地方,如今虽未如愿,但也略解了这么多年的思念之苦。
那败家的厕所也终于寿终正寝而荡然无存啦。
场还是老场院,位置没有变,但土场院与水泥场院之间的那个存粮和供人歇息的大棚子已没有啦。两个场院连成了一个,原来的小场院房被一个门房所代替,远处几个永久性的囤子代替了原来草席围的囤子,我当年就是在那草席囤子边认识了崔喜山。

我是“走后门”来到四连的;当年去哈尔滨接青年的张允斌住在道外国营一旅社,正巧我们家的一个熟人在那工作,经熟人介绍了我的情况,张允斌就把我专门给分到四连顺便还带过来了我们中学同班的几个人,像李长山等。

王志钧 发表于 2013-7-15 14:36:06

本帖最后由 王志钧 于 2013-7-15 14:39 编辑

圆梦名山回四连……续前
   到四连后分到农工三排八班。班长是崔喜山,第一天干活是跟着技术员高新章去场院检察囤子里的麦子的含水量。用一个象三角刮刀一样的大穿子扎进外面席子的囤子后再拔出来,那穿子有点象一头尖的小船,船就有船仓,穿子拔出仓里就装满了麦子,高技术员先是抓几粒麦子,放进嘴里嚼了嚼,再用个什么仪器测一测麦子的含水量。说是百分之十三还可以。但要一测是百分十六以上,马上就要倒囤子啦,倒囤子就是把囤子打开,把麦子摊倒场院上翻晒,我正聚精会神地跟着技术员往囤子里扎穿子的时候,一股呛人的浓烟从我脖子后袭来,呛的我直咳嗽,回头一看却是崔班长,他披了一件深兰色的海军尼大衣,站在我身后,脸上有那种既玩世不恭,又看我被呛的咳嗽而暗暗发笑的一副表情。随后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这是东北局的材料,到这不屈材了吗”说的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东北局是啥玩意我还真不知道。崔班长对我的态度我也大概地摸到了一点缘由。在连队欢迎哈尔滨知青的联欢会上,大概是张允斌推荐我去当了哈尔滨知青节目的主持人。那天晚上有刘广成的独唱、有王爽栾、桂菊的双人舞、有田猛的小提琴曲“白毛女”……最后是全体哈尔滨知青合唱的“红军不怕远征难”。那天晚上是点将形式,我以我对同学的了解,点到谁谁就上来表演。同学们都很给面子,我也有点超常发挥或者说有点忘乎所以,说了许多三忠于、四无限一类慷慨激昂的话语,联欢会后听到好多反应,褒贬不一,过后没有直接到班里干活,在连里帮了几天忙,无非都是写写画画的,因为有这么一点特长,又经过文革的洗礼,干这点活轻松自如。为此有一个上海知青给我起了一个叫“脱产干部”的外号。这一切崔班长都看在眼里,以他那种玩世不恭、尤其是连连长,指导员不尿的人哪会欣赏我那满嘴忠于、满嘴语录的人呢!那时连里早上五点多钟就出操,天还没亮。全连都集合好啦。我们八班就象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崔喜山班长偶尔来过那么一两次,一般是不出操的,八班由三排排长带着,那时三排的排长好象是刘振汉。那时觉得刘振汉好象特别高大,这次在名山宾馆见到刘排长没那么高大威猛啦。我们跟大麻一子说,我们班长怎么敢不出操呢,大麻说他来那么一两回算是给你们点面子,谁敢管他,要说还有别的吗?不跟你们说啦。连他妈“奶奶个雄”都不懂,还问这个干嘛。大麻子嘴里总是不断什么奶奶个雄,什么跑马布……,是啥意思还真弄不明白,到了四连首先要接受一番这类的“再教育”要不人家说你“装蛋”。
      在场院倒了些日子的囤子就开始装麻袋码垛。垛码的很高,便于装车,一袋子小麦大概有一百六、七十斤。从小妈妈怕压的不长个,连水都没让挑过的我,现如今要杠快二百斤的小麦腰都直不起来,压的呲牙咧嘴,上了跳扳两条腿就不听使唤了,腿肚子抖个不停。他们讲这叫“腿肚子打飙”,但看到其他人一步一步,稳稳的走向麦垛,连女青年也跟在身后,一发狠也就直起了腰,也就上去啦。当把一麻袋麦子撩倒在麦垛上,心里那叫爽,从心里自豪,从垛上的跳板下来的时候,一路小跑真想飞……。此时的班长方显英雄本色,腰不弯,背不陀,抡着二百来斤的麻袋自己就能放到自己肩上。扛起席袋象逛马路一样,有一次打赌他一下子扛了两袋子小麦健步如飞,惊得我们只有目噔口呆的份。而我们则是由三个人把麻袋拎起叫“发肩”,扛麻袋的人拎住麻袋的一个角,腰一哈,头拱地似的往麻袋底一钻,叫“钻肩”,那三个人就势一拎,扛的人一直腰,麻袋就扛在了肩上了。我就学着人家的样子,也稳稳地把麻袋子扛上了三节跳,上跳板还有点学问。要稳稳地一步上步的走,不能太颤,如果你扇呼大啦。能把前面后面的人给弹出去。有人说大麻子兵团十年,实际出工不超过一百五十天,虽然有点夸张但也贴边,但我却看过大麻子扛麻袋。尤其是场院上女青年多的时候,那真是扛的有模有样,但是那仅仅是扛个一趟两趟,作比成样而已,真正扛麻袋扛的有模有样的那要算陈延双,单看人家那身行头,腰里扎个围裙不遮肚子却兜着屁股,肩上戴着披肩,头上戴着一个像日本战斗帽似的带屁帘的工作帽,一身黑衣黑裤,扛起麻袋不慌不忙,尤其是扛那敞口的麻袋,甭管你的多起哄也不多袋,干完活,摘下那全身的披挂,上下一打扑,一晃三摇的往回走,焉然就像刚参加完婚礼,刚吃酒席一般,不象我们有什么什么衣服逮什么衣服,干啥活都是那一套,一完工,尤其是像卸完了水泥,一个个都跟小鬼似的,衣服刮的东一个口西一个口,跟要饭似的。
      一冬一夏的煅炼使我结实了许多。北大荒的风吹日晒使我变得黑了许多,小平头代替了原来的学生式,二百来斤的小麦自己也能捧到肩上,就连过去瞧我不上眼的崔班长,经常为我鸣不平,有一天有人告诉我,班长为我还跟连里的领导顶了牛,说谁他妈的说王志钧是一个光会说会道的小白脸。看着他怎么干活再下结纶吧!说真格的他真不会干活,但他真出力,还说“用着人家的时候,没黑没让人家又写又画。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刷人大马勺,这上哪讲理去。”可是无论怎样的干,无论是怎样用超负荷的繁重劳动来改变自己的内心世界和外部形象,但总也改变不了人家说你是白面书生和能说会道的印象,更有人瞧我横竖不上眼。来农村第二年的一次扛大豆,一个老兵带着两个知青发肩,我还像往常一样抓起麻袋的一个角,哈腰,钻肩,往上拱,却没拱到麻袋,钻了个空,正纳闷一松劲的时候,那二百多斤的麻袋砸了下来,当时就把我砸坐在了水泥地上,原来是他们在我钻肩的时候没有顺着我的肩就势抬起,而是高高地抬过了胸,趁我一松劲,砸个正着,这是场院上时常发生的恶作剧,有的人很机灵感到人家在算计他,往往是不钻,要未就是钻过去,让你砸个空档,也有被砸扒下的,像是把人砸坐下的大概下多,而此时往往是一阵哄笑了之,但这位老兵大概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恶作剧,却给我带来了几十年的刻骨铭心。
      还是说喜山班长吧,喜山班长的家里有点像金屋藏骄的样子,很少有人去,有一天晚上班里开会,宿舍里没地,就到班长家去,进屋一看,班嫂赵桂珍,早早地就把被铺好啦,两个人一个被窝,两个枕头挨得很近,引发了老兵们的一阵唏落。早就听大麻子说过,班长两口子先前已经有两个孩子都夭折啦,说也奇怪,人家孩子生出来都是红疵疵的,而班长家的孩子生下来就又白又光,水水灵灵,可就是活不长,不知什么原因就夭折啦,看着那俩人的一个被窝,并排的枕头,刚刚懂一点事的我,也知道班长看着同时转业老孔、王绪富他们的孩子再过几年都快能打酱油了,能不急吗?
六九年的春节是在班长家过的,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呢,可是让食堂给几百号知青和独身包一顿饺子,那可谈何容易,后来连里把肉、面菜发到班里,由班里自行解决过年吃饺子的问题,由班长带领,我们把这些东西拿到班长家去包饺子去啦,我们班十来个人,知青有张庚兰、王琴心,陆玉洁,胡天佑、张玉山,孙玉洁……。忘了还有谁啦,在人家包饺子,我抢着干些力所能及的,但我从小没干过什么家务活,不会包,只好剁菜,剁菜也剁了个乱七八糟,菜没剁怎么样,掉在地上炕上哪都是,嫂子说,我来剁吧!你去剥蒜。这个我会,班长两口子还给我们做了几个菜,我记得有肘子,和自己家炖的猪头肉。并拿出一瓶北大荒,加上我们带来的连里发给每人一瓶的佳木斯出的“松花江牌”的啤酒。
      多么冷的北大荒呀,多么冷的大年夜呀!在班长家里,在喜山兄嫂的热炕头上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与“同是天涯沦落”的战友们,喝着松花江的“水”,品着美味,吃着刚刚出锅白胖滚烫的饺子,回想以前在哈尔滨与父母家人一起过春节的光景,眼泪吧嗒吧嗒地往碗里掉,多么想急切地告诉父母家人,在寒冷的北大荒,喜山兄嫂给了我,给了我们一个温暖的家,给了我们一年温馨的大年夜。
      从春节后,我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俩人一被窝,是不是枕头挨枕头,经常的到人家去,叭在五斗橱上听听收音机,听一听除了语录就是喊口号的中央人民广播电报,在那没有电视、报纸和电话不畅通的年代,除了家信就是靠着这单调枯燥的电台节目来回味一点过去和知道四连以外的外部世界,而班长的收音机是唯一能由我支配的收音机。趴去那里就像到了我自己的世界一样。但在班长的五斗橱上经常能看见班长用一些废传单,简报的背面,纪录着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每4个字一组,整齐漂亮,班长告诉我,他没事时听着收音机里滴滴嗒嗒电波声,顺手就记录下来了。我问能知道是啥意思吗,他说在收音机能听到的大都是明码电报,查一下邮电部的大本就查出来了,4个数字就是1个汉字,要是军事方面的,那就是密码,要查密码本,密码本可不是一般单位的。是啊,当年的李玉和不就是为了一个密码本而搭上了性命吗!班长转业前在海军军舰上当收发报员。那个工作是个要害部门,没有卫星导航,没有电话的时代,出了海的军舰,无线电收发机是船上唯一的“千里眼,顺风耳”,接收电报除了用接收机以外,还需练就一双好耳朵和快手,听到电波就能把电报码及时的记录下来,眼下这是在部队练就的硬功夫。班长讲,有一次军舰出海返航,在经过一个大海沟的时候,错过了潮汐,硬是把一个若大的军舰搁浅去了海底沟的大杠上,象一个秋千扳一样,前后摇晃,收发机的卷纸已经用光了,后来就是通过耳听手记得到了基地来救援的消息。我说那您这套功夫现在不就白搭。是啊,唉,2005相约北京的时候,班长大嫂还特意告诉我,你大哥回木兰老家还干了几年收发报的好工作,那就是部队的功夫打的底。时间一久,班长和大嫂就不拿我当外人,家里做点什么好吃的总喊我去,有时请人帮忙干活,到莲花泡砍烧柴,有没有我参加,但吃饭总有我的份,还坐炕里,到人家吃饭,自然比不得在食堂,要文明一点,多少还要有那么一点假设假事,惹的喜山班长笑骂我说:“我们是小人吃饭狼吞虎咽,志钧吃饭是君子吃饭,王八数蛋。”但每说一次都让大嫂给掐一次,有一次大嫂喊我去吃她们菜组私分的西红柿,一掰直起沙,吃起来真过瘾,前几年去新西兰吃到了目前在国内很少吃到的又大又沙的西红柿,跟大嫂给我的一个样,看来四连的西红柿已出口新西兰了。
      开春播种前,往麦种里掺一种叫赛力散的有毒农药,一口大锅,两把铁锹,锅那边是张文楹,这边是我,别人把麦种和赛力散倒在锅里,我俩就抡开大铁锹,上下翻腾,把每粒种子都沾上农药,染成粉红色,再装口袋,周而复始,连里要求拌赛力散要戴口罩,人家上海人的日子过得仔细还能找到个口罩戴,我这个人生活上一向稀里马虎,也找不着个口罩,即便有口罩也不爱戴,喘气费劲,就这么干吧,一干就是十来天。有一天傍晚去食堂吃饭,谁都说王志钧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我也觉得胀得难受,一问刘红举原来是赛力散中毒,只有大量的喝凉豆浆才能好,以我的本事上哪去整凉豆浆去呀,赵桂珍大嫂闻讯去豆腐房要了一大茶缸,有二、三斤的豆桨,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没等睡觉脸就正常了,真要感谢赵桂珍大嫂和那万事通的刘大医生。
俩人一被窝终于有了结果,六九年的冬天,一个又白又胖的大胖小子就呱呱坠地了,真是像大麻了说的那样,白的水灵,一家人欢声笑语。看到班长两口子伺候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冷了着急,热了耽心,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感受到作父母的艰辛,在给我正在让我与他们在政治上划清界限的父母信中第一次提到“有子才知父母恩”。
      有一次我去萝北县医院看腰伤,嫂子跟我说,你去照相馆把前几天孩子照的百岁照片取回来,我去了,照相馆的人没洗出来,过几天再来吧,我悻悻地把取照片的单子交还给了嫂子,因为我已经转院汤源啦。后来我回到哈尔滨,我爸爸妈妈想看看喜山兄嫂和孩子的照片,写信给班长,班长回信了,本想到萝北取照片,在县里就直接寄给你,那样快,可是现在照片就不取了……我一时还没闹明白,但有种不祥的预兆,后来听大麻子说,那孩子也夭折了,再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喜山兄嫂迁回了原藉,与我们大家失去了联络,2005年相聚北京时才在窦大教授的努力下使得我们重逢,重逢了亲爱的喜山兄嫂。
      这一次回四连,我特意去看了看喜山兄嫂的旧居,已物是人非,但房的格局还在,那俩人一个被窝的炕还在,只是当年五斗橱的位置被一个大的组合柜而取代,您知道那五斗橱对我是何等的重要,但他还有一层另外的因素。
      我二姐时刻惦记她在北大荒的弟弟,不但时常来信,还经常给我寄一些生活用品和吃的,寄一些即便是在哈尔滨的市面上都很难买到的副食品和补养品,有一次寄来了一个包裹,在信中已提前知道了是桂圆、山楂糕、巧克力和牛奶糖,还有酒心巧克力。那时喜山家嫂子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收到包裹我想都没想就直奔班长家,想让嫂子补一补身子,可班长和嫂子死活都不肯收,但又不让我拿走,班长让我把包裹放在他家的五斗橱上,说你什么时候馋了就什么时候来吃,别拿回去,说拿回去了还不够你那帮伙计抢的呢!班长说这话是有缘由的。下乡那时流行大衣箱,是那种四方四正的大木箱(现在大概已经绝迹了吧),一般人只带了一个,我却带了俩,一个专是放吃的,妈妈姐姐心疼我,临行时把家里平日里不舍得吃而积存下来的都装进了箱子,还赚不够,又到街上去买的,箱子里装了许多苹果、罐头、糖,记得还有两大包从大连老家带来的炸的干鱼,所以每打开箱子,那满屋都是烤臭鞋垫味的宿舍里就飘出了苹果的清香。我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读《三国》和《水浒》,特别喜欢古人的行侠仗义,更欣赏宋江,宋公明的挥金如土,仗义疏财、因此我箱子里的食物我真舍不得自己吃,往往是找几个要好的去一块分享,大麻子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也凑到了三排宿舍,那是隆冬时节,他大讲连里种西瓜,那个多么多么大,那个多么多么甜,夏天吃不了,就摘一些放在宿舍的天棚里,屋顶是一层厚厚的苫房草,冬天隔冷,夏天隔热,你们猜怎么着,夏天放的西瓜,冬天去拿跟刚摘的一样,哇凉倍甜,你们来晚了,刚刚吃完,我们眼吧吧地听他那口似悬河,更馋得垂涎三尺。2005年我跟胡占顺在北京火车站广场聊天,聊到了在天棚上存西瓜和事,后来怎么就没有发生过呢。放了半年能不坏吗,还能吃吗!胡占顺笑的合不拢嘴,说你真傻,时隔了30多年胡占顺揭开了谜底,那是诓你的,什么时候你打开箱子,拿出苹果拿出吃喝来他的故事就讲完了。真难得30多年后的胡占顺还记得我的那一箱子吃喝,还记得从那里飘出的苹果的清香。那箱子里的吃喝,由于我边吃边买,好像是总取之不尽似的,后来我返回哈尔滨,我姐姐到北大荒给我办理返城的手续,王双才和大麻子陪着我姐,一会新团部,一会老团部,再不就是宝泉岭,跑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办完了我的返城手续,后来大麻子一直把我姐送到了宝泉岭,离开四连时,我姐姐受我的委托,把两面个大箱子送给了大麻子,尤其是那有吃的那个箱子让大麻子打开让战友们都吃了吧!
而只有那一包吃食存在了喜山班长家里的五斗橱上,那个地方简直就成了我的圣地,馋的时候就到那掰一点巧克力、吃两个桂圆,班长和大嫂只尝了尝哈尔滨的酒心巧克力,这个包裹我一直吃了好多天,真对不住啦,北大荒的哥们儿们,效仿宋江的人在那北大荒,也吃过独食,但是,是唯一的一次。

      在这间宿舍里还领教了北大荒的蚊子的历害,一入夏,蚊子就登堂入室啦。宿舍里只要有一点亮,或者开门,蚊子就蜂拥而入。起初是晚上不开灯,尽量少开门,还点着草用烟薰,后来是蚊子越来越多。这点招数不灵了,那蚊子太多啦,有一天晚上我们还没放工,不知是谁把宿舍的灯打开啦。那天花板上爬满了蚊子,黑压压的几乎看不见天花板。那蚊子见人就叮,大包小包一片一片的。人家上海人有先见之明,早早的支起了蚊账。而哈尔滨人根本就不知蚊账为何物。人家告诉我团部供销社有蚊账卖,六元七角一顶。平时手里哪有那么多钱(有钱还买吃得呢)熬到月底开了支,供销社里的蚊账已被比蚊子还凶猛的知青给抢购光了,没办法,用被子把头一蒙忍着吧。技术员高新章不知从哪里知道我没有蚊帐,就把他的一个双人蚊帐借给了我,这才让我渡过了“蚊灾”,等秋后还人蚊帐的时候发现有一处吐噜了线,要赔人家,人家不肯,手里攥了几块钱,假设假事的,乘人家一客气就又放回口袋里了。人家共产党是有纪律的,损坏东西要赔,这笔帐记在心里几十年,2005年再一次见到已经成了慈祥老人的高新章高技术员的时候,提起往事他忘的一干二净,高技术员好人哪,好事做得太多了,记不住了啦,人家忘了咱可别忘,替人家付了活动的人头费,算是对“蚊帐”的赔偿,一个赔偿竞迟到了几十年,虽然迟到但总比日本鬼子强呀,不但不赔还懒帐。
      还听说高技术员老伴的活动人头费是豆二麻子豆教授给付的,看来他也是用了人家的“蚊帐”。
       站在昔日的场院,思想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我就在这场院上干了一年多,倒垛、扬场、扛麻袋,尤其是六九年的麦收时节,大雨小雨不断,那年的麦收号称是“龙口夺粮”,从雨地里把成熟的麦子收到场院,不停的倒,不停的翻,雨一来就赶快椽成一条麦子的长龙,盖上席子,雨一停就赶快打开凉晒。在场院上周宣律还教了我一个简便的测风向的方法。把食指放到嘴里润湿后高高举过头顶,手指的哪边凉风就在哪边。南风为雨,北风见晴。这个方法我一直延用至今。那时节,地里的机器不停,场院就不停,经常是白天黑天连轴转,那时咱连蹲点的有一个张股长,好像四十来岁的年纪,跟四连的人一起下地,一道收割,一起用镰刀打麦道。经常是一身绿军装淋得跟水鸭子似的。而在麦收期间,我经常做两份工作。出麦收通迅和板报,那时的报导组有我、王琴心、王慧玉、张皋安,有人负责写招贴,写标语,我和王慧玉负责刻钢板和出黑板报,文章多出自我们两个人的手,起初是由我们直接誉写的黑板报上。后来听说四连有一个大秀才,在部队练就了一手漂亮的粉笔板书,我登门相邀,他就是2007哈尔滨“永远的名山”的主要组织者之一——刘志民。在我前年邀请哈尔滨知青的春节宴会前,时隔三十多年,在饭店的走廊里我一眼就认出了志民大哥,头发白了点,有了些许绉纹,但模样基本没变,也就象我第一次去志民大哥家邀他写黑板报时一样。不苟言矣。不温不火,有点蔫,有内秀。起初有人告诉我说志民大哥是哈尔滨聚会的主要倡导者和组织我还有点不信呢。志民大哥的粉笔板书写的好但谱大,我得做好了报头,插图,报尾,用铅笔打上格,在去请他,还要把粉笔削成他需要的样子才不慌不忙的一挥而就,一幅幅漂亮的黑板报就这样诞生了,下了工的战友经常顾不得脱掉让汗水、雨水浸得精湿的衣服,挤在食堂前看当天的板报。
看着昔日的场院,想着的是春去冬来,忙忙碌碌,那老王头的场院小房,当年我们常去歇息的地方也没有啦。我还记得在那个小场院房里我与已故的邢桂香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谈话。
      春节前连队杀猪我用三元钱买了一幅“灯笼挂”,也就是一幅心、肝、肺的内脏。谁都不愿收拾所以一直挂在宿舍的屋檐下。过了春节就更没人弄它啦。我突然想起场院的老王头,他爱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而且又有炉子又有锅。我就拎着这幅“灯笼挂”,去送给那老王头,我推门进去了,屋子里很暖和,给老王头“送礼”他自然很高兴,挪了挪那平躺的身子,让我坐在炕头上,邢桂香也坐在炕里,脱了鞋正暖和脚呢,我坐着没事用火钩拾掇炉子,我从小就有一个弄炉子的习惯,尤其是在冬日里让炉火映红了脸,烤的脸有些发烫才舒服。看着炉火熊熊,心情格外愉悦。这时候连队那边开始敲锣打鼓,大家知道又是什么“最高指示”传到边疆。仔细一听倒是什么关于知识青年的最高指示,就是那条“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一边弄着炉子,一边摆弄着那火钩子,说火钩子这玩艺,从古至今都没变,真好使。这算不算人类的一大发明呢。正喃喃自语时,一直没有吭声的邢桂香突然问了我一句:“王志钧你想不想回哈尔滨”,这话把我问的一楞一楞的,那时大会小会都讲扎根边疆,谁敢说回哈尔滨的话呀!再说离开哈尔滨后, 从哈尔滨那不停地传来信息,知识青年下乡已被定为国策,以后所有的学生都要下乡,无论将来有没有升学。工厂招工都要从农村中再选拔,从根正苗红的人中选拔。由于我爸爸已被定为历史反革命,我也被划到二线,无论升学招工都没有希望,回哈尔滨的念头连想都不敢想。而且在哈尔滨还流传着另外一种说法,当初号称是中国十大城市的哈尔滨因反修备战的缘故,要大大的压缩。大工厂都需要迁往三线(湖南、四川一带),连“哈工大”“哈军工”都在搬迁之列。人口要压缩到七八十万,十年之内不发展工业。因此谈何招工,谈何升学,因为这一切都充斥了我的头脑,哪还有回哈尔滨的念头,因此被邢桂香问了个哑口无言,邢桂香心想这小子不敢说心理话,就又接着说:“知青下乡七年是一个坎,七年后就象参加过下乡劳动煅炼一样就可以回哈尔滨了。”我心想别说七年,就是八年也是一个盼啊,我不敢想,也不敢说,怕人揭发。我当初只是想我们已经是“各地农村的同志”,当天晚上就去崔喜山家,听收音机。抄录下了那天的最高指示全文,连夜作了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语录歌谱曲。

2/43 32 3 | 1 6 5 | 1 23 | 5 5    3 5 | 32 1 | 23|6   |……
   知识 青年   到 农   村去接受 贫下   中 农    再 教 育

      第二天早上就把谱好曲的歌单交给了我们连的文艺骨干王德明,那时的王德明剃个小平头,瘦高个,十分精神,在连里经常指挥大家唱歌。动作干净利落,嘎吧溜脆。他把谱顺了顺,哼了一哼,就教一排唱了一遍,还算顺溜就又合唱了一遍。过后我找到王德明说您要觉得行咱把这个曲给投上去得了。德明说:“语录歌由谁来谱曲那得由中央来定,可轮不到咱们。”后来我还不死心。把谱的曲寄到了哈尔滨,托人交到我认识的一个音乐家的手里,还真捎回话来了,人家哈哈一笑,连乐理都不懂的人,还想谱曲那不是……。一生中唯一的谱曲就在王德明的指挥下“圆满落幕”,而再一次看到王德明的潇洒指挥那就在2007的哈尔滨,岁月增加了一点白发。人也稍稍的发胖,已不在瘦高,头发掉的也留不起小平头啦。但言语仍旧风趣。指挥大家唱歌还是那样嘎吧溜脆,还赋有当年的朝气。而当初预言知青下乡七年是一个坎的已辞世的邢桂香倒是预言的一点没差,从六八年到七五年。整整的七年,知识青年大返城!
      如今年近六旬的“返城”知青回来了,站在连队东面的一大片大豆地旁,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了麦芽出土,是在这里第一次收获了播种,也是在这里第一次把大犁,第一次开拖拉机,夜翻地收工的早上,面对着初升的太阳,坐在急驶的拖拉机的小工具盒上高喝着,“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纵情歌唱……”
      我又一次站在这块土地上,看着远处抗旱打井处飘扬的红旗,我从心里喊出:“四连—我回来啦!”

老土豆 发表于 2013-7-15 20:49:39


吴卫东 发表于 2013-7-15 22:21:38

王志钧 发表于 2013-7-15 14:3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圆梦名山回四连……续前
   到四连后分到农工三排八班。班长是崔喜山,第一天干活是跟着技术员高新章去场 ...

王志鈞的记性怎那么好呢?那场面,那情景,那人物,那语气娓娓道来竟像是述说昨天的故事。字里行间感受到了志鈞对黑土地,对 名山人的浓浓亲情。文中也有劳动的繁重,生活的艰苦,对这些志鈞都能勇敢乐观的面对却没有过多的抱怨。一口气看完了长长的圆梦名山,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这些当时遭遇过,感受过的生活,工作的情景又浮现眼前。

老土豆 发表于 2013-7-15 22:40:22

22


老土豆 发表于 2013-7-15 22:43:41

圆梦名山王志钧寻访老团部    我们随葛长根老兄这一行在8月4日下午就到了新团部。现在的四队(也就是过去的四连)队长焦续海、副队鲍志峰还有四队的肖书记,早早地就在新团部的宾馆等待了。还有一位中年妇女,跟陆玉洁、李迎春她们抱头就哭,原来她是哈尔滨1966年下乡的老知青胡显荣,下乡后她嫁给了663复转兵。我在“江边站岗”中多次提到的崔文斌班长,而崔文斌就在2005年北京聚会的前夕逝世啦。胡显荣没有孩子,据说是当年的一位二百五医生,在给胡显荣做阑尾炎手术时稍带手把卵巢也给摘了去,这还上哪去要孩子呀。当初不愿意随崔文斌来北大荒的前妻给崔文斌生了个女孩,在老崔去逝后不久,也因病追他去了,剩下了胡显荣孑然一身,今天又看到当年一起工作生活的知青,还有老乡,她能不触痛内心而抱头失声。我怯生生地说了句我是王志钧!没想到她还认识我,唉呀了一声,也抱着我痛哭起来。自从2005年知青聚会以来,我总是在看人家在拥抱,而胡显荣终于给了我一个被人拥抱、还是被女人拥抱的机会,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我跟她说我写的一篇文章中说到老崔和你,她居然没看到,为此还骂了咱们窦教授一番,知青的活动中她都在一起,形影不离,这几天对于她来说俨然就是个节日,有一天晚上还特意找了个车把我们几个知青拉到她九队的家里,吃了她刚从地里买回来的沙瓤大西瓜,那清香甘冽的味道是在城里绝对吃不到的。临走时还拿了不少人家的西红柿和自家腌的咸鸭蛋。老崔去逝以后,胡显荣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干净倒是满干净,就是没有心气拾掇房子,显得零乱不堪,但在她的床上、枕边看到了好几份四连2005北京活动的通讯,她把这些视为至宝,看文章、看照片,每日翻看,我答应回来让窦教授给她寄一份《边江站岗》,也不知她看到了没有,看了可别再哭啦。    从焦队长招待的晚餐开始,闻讯而来的四连老战友就络驿不绝,有老连长外号大鼻子的刘作臣,有辛德有、马明臣、八斤子、张莲英的小姑子韩跃桂,还有在北京相聚联欢会上上台就哭的那个已故连长彭永禄的女儿彭雪晴。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都要往家请,但的确是分身乏术。 第二天一天早,我们随同后来的大部队汇合直插老团部。
    老团部距四连有四、五十里路,当年我们经常步行去老团部,那里有供销社(也就是商店),团机关、医院、俱乐部和一个供来团部的人歇脚的招待所,那个招待所挺奇怪的,好象没人管,一条很窄的小走廊,两边有许多小房间,每个房间都不大,一铺小炕,只要没有人推门就可以进,炕上没有行李,只有油漆的炕面,十分光洁,三三两两的男女知青在炕上地上歇息,吃点干粮,并逗个嗑子什么的。时光倒十分愉快,有的知青恋人在连里约会不方便,从连里分头出发,把约会的地点定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有好多知青的青春第一吻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很可惜的是这个招待所现在已经没有啦,而供销社还依然健在。当年知青第一次拿到了35.20元的工资加边疆补贴,第一次有了这样一笔巨款,盼着休息日就到老团部里来潇洒走一回,首先是到供销社买一些象牙膏、肥皂、毛巾的生活必需品以外,也要奢侈一把,买点吃的,买点烟和酒。供销社进去的门旁边,有一个高高玻璃展橱,里边阵列着“玉泉大曲”1.98元一瓶,还有一种叫什么玫瑰露酒,北京出的。有一天李长山告诉我供销社来了一种叫“蜂王浆酒”,那酒喝上一口能暖和半天呢!赶上一个休息日我们去了供销社,我自己买了两瓶,自然也给他买了一瓶送给他。有一天早上,我们送一个知青回哈尔滨,早上五点多,天格外的冷,我说喝一口暖和暖和吧!我等着他开箱拿酒,他等着我开箱拿酒,相互对峙着,我终于耐不住啦,打开我的箱子,拿出我的酒,一人喝了一口,就出门啦,还真应了李长山的话,真是热乎了好一阵。那时不卖给知青香烟,有的知青为了买上盒烟,软磨硬泡,使尽了浑身解数,后来有了女知青当营业员这里就更热闹了。很多男知青跑几十里路,就是为了跟那个心中的偶象,一个漂亮的女知青营业员说上一句话,逗一句嗑子,有的脸皮薄的老远的能看上一眼就不虚此行啦。要是能博得哪个营业员回一句话,甚至漂上一眼,回去都能舒服好几天。也真不知在这里成就了几对夫妻,有知情者请速速报来,而我却从来没这份艳遇。
    几十年后的供销社好象丝毫都没有改变,柜台,背柜,就连背柜上面的招贴广告都象以前的那样。商品虽然比以前丰富了许多,但大体还是老样子,象在城市里早已绝迹的老式暧水瓶、解放鞋、大瓶的雪花膏、袋装的护肤霜、还依然如故的摆在那里,只是柜台后面那些白白净净(因为她们不下地干活,比其他知青白)女知青营业员却不知人在何方。在供销社的门前意外地遇到了当年说欢迎“来自……黄浦滩头”的知青的老朋友,82岁的四连的老指导员路来运。我们来四连的时候,路指导员还没有调到团部医院,很关心青年,晚上经常到宿舍来,话不多,十分中听,“到兵团来比插队强,饿不着,还有灯。”我们在200瓦的大灯泡下把这些话都写信告诉家里,那是多么大的安慰呀。2005相聚北京窦大教授专门邀请路指导员来聚会,但指导员年龄大啦,不爱动弹,为此教授还特意在联欢的会场按排了一次与路指导员的电话连线,当年的河南腔又一次暖暖地流进了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快四十年啦,当年就不年轻的他如今略显老态,黝黑的脸上刻出了岁月的苍桑,背也驼了,但身体还是很硬郎。他看到一个个陌生的,但报上名字又显得有些熟悉的面孔,他那长眉毛下的慈祥的眼神中闪烁着喜悦,闪烁着兴奋。我们行色匆匆,现在真后悔没能跟老指导员吃上一顿饭,哪怕是只喝上一口酒,保重吧,路指导员,保重吧我们当年的家长。盼望能跟您无论是北京、哈尔滨、上海、还是在北大荒能重聚一场。供销社的前面就是历历在目的老团部机关,当年主宰知青命运的衙门口,当年威严而又显得森严的老团部办公房已破败不堪,已是猪、狗、羊栖息的地方。在连队没有找到羊舍的陆玉蓉在这里当了一回羊妈妈。葛长根找到了他当年报导组的办公室的窗户。当初他是以一个普通通讯员的身份工作的,但就在这窗户里面的办公室里,没用半年就登上了组长的“大位”。卓建华在江边站岗时也住过老团部的机关,屋顶正在塌陷下的那一间房正是他们住过的,也正是贾光岭中枪弹殒命的地方,一个充满着青春活力的生命在这里画上了句号。老团部机关门前的门廊已经倒塌,象圆明圆一样只剩下了几根残垣断柱,但门头上表示当年开发北大荒伊始的“1958”还清晰在目,墙上还保留着当年的政治口号。这里虽然破败,但它却联系着多少老垦荒人、老知青的回忆,在这里还能看到我们当年的影子。真想呼吁有关部门把这个房子圈起来,做为一代垦荒人,一代又一代知青和北大荒人生命的见证。哪怕不在维修也不要再破败下去,给北大荒留一点历史吧。    场部的大俱乐部几经变迁已经无处可寻了,可是因为一次意外的邂逅,却引发了一段特殊的回忆。在探望陆玉洁的当年学生中的一个小伙子问我,您知道“谷大夫”吗,我是他的姑爷啊。就是那个谷医生,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三十九年前,我们四连在团部的一个能容纳几千人的大俱乐部里听“讲用”,那天邀请的是一个吉林扶余县的一个人讲怎么学习毛主席著作,治好和战胜皮肤病的事,那人根本就不用讲稿,中等个,戴个黑帽子,两手交叉放在讲桌上,侃侃而谈,他讲他得了一种类似牛皮癣的一种病,身上脸上包括手脚心都长满了癣,奇痒无比,不能工作,不能睡觉,最后头发和眉毛都掉光啦。(这时我们才注意到他那顶不离脑袋的黑帽子)走遍了省内外的大医院,都宣告不冶,他实在无法忍受这般的痛若,几次拿绳子上吊自杀,当绳子套,一套到脖子上的时候,耳朵里就响起了毛主席的语录的声音“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因此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心,大夫不给冶咱自己冶,为此一边念着“下定决心,不怕……”一面跳进装着腌酸菜的汤的缸里,刹得钻心的疼痛。还在皮肤上上过打猎用的炮药,吞过红巩,用过砒霜,遍寻民间土方,终于在毛主席著作的指引下,冶好了顽固的皮肤病,说到这里,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抓住黑帽子的帽遮,往地下一甩,你们看,聚光灯下,一头浓密的黑发,又满面红光,还敞开衣服亮出病愈后的又白又光的肚皮,又伸长了脖子高呼“毛主席万岁……”此时台上台下群情激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的口号声。    还没等主持人宣布“讲用”结束,就有一群人哭着喊着冲上了台子,都想让眼前的这个神仙给冶冶病,那台上挤成了一锅粥,听说挤在里面的还有人跪在地上抱着那人腿在苦苦地唉求,我突然发现在那兴奋的失态的一群人中,还有一个我熟悉的面孔,拼着命往前挤,他就是我们的老连长外号叫大红脸的张岐会。
    我们到连队时,大红脸正是我们的连长,外号跟人一样,长了一个象戏台上关公一样的大红脸,他是1966年从沈阳军区转业到北大荒的,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过,连里还流传着他在朝鲜战场上一脚踹出个三等功和差一点毙了小舅子的故事。那时候他还是班长,冲锋号一吹,整个部队都冲上去啦,可是只有一个刚来的河南新兵趴在战壕里打哆嗦,手提着盒子枪的大红脸,上去就一脚,奶奶地,赶快给我冲,不冲就毙了你,那兵一看前面是枪林弹雨,后面是枪口对着脑壳,反正都是一个死啦,冲吧。一仗下来,那打哆嗦的伙计檄获了一枝美制机关枪,被评了一个三等功,在登记立功人员的原籍时,大红脸突然发现这兔嵬子还是我老乡呢,一聊,赶情是他小舅子,大红脸娶他姐的时候,那兔崽子还小呢,几年的功夫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这上哪认去呢。而那小舅子做梦也没想到班长就是他姐夫,今天他就是撞了他姐夫的枪口,差点没给毙了。
    到连队的头几天的一个晚上,正睡得香甜时,外面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哨音,当我们急急忙忙跑到通往场院的那条土路上集合的时候,只见以大红脸为首的连领导和各排的头头,都站在路边的一处高地上,神色十分紧张,在班长和排长的一阵报告后,大红脸高声大喊“有敌情啦”,我们大家骤然紧张起来,“苏联特务”已经潜入我们的窑地和四队的小高地,他们现在正在那用信号与江那边的苏修进行联络,我们一定要抓个活口,一排去窑地,二排、三排去四队的高地,马上分头行动,出发!一席话说得我们个个情绪激昂,热血沸腾,个个都要争先亲手抓住那苏联特务,等赶到地点,连里安排了几个人在那里接应,宣布“演习结束”。原来是一场有“预谋”的战备演习。    后来不大常见张连长大红脸的面,听说在哪住院瞧病呢,在这次“讲用”会上,才得知连长的大红脸不是生就带来的,而是在朝鲜战场上冻伤作的病,今天遇到了这等神仙能不着急吗。但后来听说那天“讲用”冶皮肤病的是一个走江湖的骗子,唉!咱们这个国家呀,土豆地瓜都缺过,就从来都没缺过汉奸和骗子,就连那阶级斗争天天讲,时时讲的年月,竞然在大庭广众之前,还给了那骗子有可乘之机。但也就在那次“讲用”会上,有人给我讲了就在我坐的那个位置,就在这个俱乐部里,发生过一件人命案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本节文章开头讲的那个——谷医生。

老土豆 发表于 2013-7-15 23:32:30

圆梦名山寻访老团部……续前
    那自杀的谷医生,四十多岁,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过军医,后随解放军来到北大荒在团部当医生,平日里不哼不哈,但在那“深挖”的大会上他害怕了,他害怕他当国民党的过去,他更害怕现在,他坐在墙边,听着句句扎心的话,好象每一句都冲着他来的,看着黄泥墙上的裂缝,怕不能钻进去,那台上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有是一把把刀子要来零割他的肉,那刀,那刀……。谷医生的手正好碰到了口袋里割脚垫的刀片,当医生的直觉告诉他,他该死了,做为医生,他知道在哪里下手,即不动声色,又不痛苦,他悄悄的把拿着刀片的手塞进了裤档,在肛门前面的会阴部,那里是连接上身下身的大动脉,就在这割开啦,一股股热乎乎的血液涌了出来……。当人们把谷医生拖起来的时候,两个裤桶里都流满了血,人也没……    39年后的今天居然见到了谷医生的女婿,而且他女婿十分意外的告诉我,那在我心中已经死了30多年的谷医生,居然自杀未遂,被救了过来,后来还活到了七十多岁。而我父亲当年也是在这场让人不寒而栗的“深挖”运动中给挖成了反革命,受尽磨难,抑郁终生。而这个俱乐部,差一点要了谷医生命的俱乐部也几经变迁而找不到原来的蛛丝马迹啦,    从老团部机关和俱乐部的旧址往前,一绕就到了黑龙江边,江水婉延而下,当年瓦蓝瓦蓝的水已经有了些灰黄,沿江边向西边一望,啊——名山。    在早上淡淡的的一层薄雾中,有一个象老虎一样,虎势耽耽地卧在黑龙江边,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江对岸的一个小山包,一个不高的小山包,它就是让我魂牵梦绕了几十年的山,我心中的山——名山。水已不是当年的水,山仍是当年的山,名山江边站岗的小青年如今已两鬃斑斑。    江边站岗的小屋已不复存在,但在它的原址盖了一个小小的渔亮子(打渔人休息屋子的专用名词),屋子里一铺小炕,连着着一个有一口小铁锅的锅台,炕上地上零乱的与当年站岗的小屋一模一样,记得刘广成就是趴在这炕沿上学吸烟,吸得又吐又呕,崔文斌在这里给我们这帮小青年进行黄色笑话的“再教育”。如今渔亮子的“老板”知道我们是回访的知青,热情非凡,还请卓建华和我尝了尝他用黑龙江的江水炖的江鱼,真鲜,走了好远,卓建华还说怎么没多吃两口。    大家游完了黑龙江和当年警戒着的不让普通百姓上去的江心岛,就赶赴在名山宾馆举办的宴会去啦!名山农场的最高领导包场长和整个的领导班子在这里宴请这次四连的回访青年,一桌桌浓浓的黑龙江风物,一杯杯火辣辣的北大荒情,一句句热情非凡而真诚的话语。一份份来自天南地北的大荒末了情。席间,这些年青的领导干部赞不绝口的都是当年北大荒能够来知青,因为他们当年都是知青的学生,知青的兵,他们感觉是知青的到来给北大荒带来了大城市的文化和文明。缩短了北大荒与大城市的距离。而眼前的包场长,还是一个超级摄影发烧友,在北大荒小有名气,在第二天的宝泉岭论坛上,就是包场长拍的一系列知青回四连,四连欢迎知青的一些热烈、真实的难忘的瞬间率先上网,我当时在场,感觉包场长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嫣然就是一个专职的摄影记者。而眼下席间包场长的一席对知青回访的感言感动了每一个在场的人。    第一天过于匆忙,也许是包场长的江边鱼没吃够,意犹未尽的我和卓建华、陆玉蓉,第二天包了一个出租车又重返老团部,重返名山。    老团部的医院已面目全非啦,原来漂亮的工字型的门诊部和住院处已被庄稼院、猪圈、牛棚、农具屋割据的乱七八糟,隔着牲口棚的院墙看到了赵丽君当年工作和战斗的地方,赵丽君曾以注射器为刀枪,把与她犯贫的团部医院的老病号六五年支边的北京青年老赵,打得满病房里跑,我还看到了我当年住院的病房,还记得我们连的战友每个星期天都跑几十里路来看我……。    又一次去了江边站岗的小屋,还爬上了当年为了绘制敌人明枪暗哨的火力点配置的“军事地图”高高的航标架上,当年爬上架子毫不费力,如今50开外的我仍身手骄健,动作敏捷,但却增加了一份小心地爬上了航标架子顶,又一次地观察“敌情”。
    当与卓建华讨价还价的出租司机得知我们是回访的知青,问我们认不认识冉莹。冉莹是一位我们新结识的老朋友,去年从老豆发出的文章中看到一个网名叫启丹写的长篇回忆录—北大荒拾遗,写了她从北京到北大荒一直到离开北大荒的10年的经历,写的十分详尽、有趣,每次展卷都爱不释手,读了又读。她是十五连的,回城后上大学遇到来自大洋彼岸的爱德加,嫁到了大洋彼岸。在人家都号召一对夫妻一个孩的当口,人家一把、一下子就生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小爱德加。     冉莹在她离开北大荒整整30年的时候,决心要回名山去看看。这一次也参加了我们四连的哈尔滨“永远的名山”聚会,特意带来了三胞胎中的老三“三三”。这个孩子一句中文都不会说,看着我们这群中老年们在“略发少年狂”,十分奇怪,又十分欣赏,跟他娘说,若不是亲眼看到真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群人,还有这样的场面。哈尔滨的活动还没结束,这位化名启丹的冉莹先我们一步,急迫的带着她的洋儿子潜回了当年“一门心思,头也不回”离开的名山。    眼前这位中年的出租司机,后来得知就是冉莹文中提到的因为老婆生闺女经常打老婆的人,战战兢兢的那老婆在为他生了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一听说又是一个女孩,当时吓的就与世长辞啦。人家这位老兄很快就续了弦,听冉莹说后来此人照旧是生了一连窜的闺女,楞是没见到儿子的面,是呀!你种的是黄豆,楞想收成高梁,收不成能恕人家庄稼地吗?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老伴对我很纳闷,你在兵团,满打满算也就二年来的时间,怎么就记得那么多,写了那么一大堆。我跟你都十多年啦,孩子上学都好几年啦,怎么就没见你给我写点啥!说实在的我也惆怅,为此我还请教了一位常看我文章的文学家,他讲,你们的那段经历太特殊,太刻骨铭心啦。把那段经历和要说的心里话写出来才能心安。
    在名山镇我们尾随着一个提了个比他个头还高的一条鱼的半大孩子,我们紧忙问他,这是不是黑龙江大煌鱼,他爱理不理但又是肯定的回答使我们喜出望外,那孩子,跟本不理我们,我们却紧追不舍,一眨眼,那孩子“掉到井里了”,原来那孩子一头钻进了马路旁边一个冷藏鱼的井里,我们的好奇引来了路边店老板的热情,我们跟那老板说就要吃那孩子手中的煌鱼,那老板稍有迟疑(因为那鱼的吃主早有预订),看我们也是远来的客人,遂很大方的让那井里的孩子当场给我们砍了最好的一段,当场下锅。    坐在停靠在黑龙江边的大船餐厅内,望着两岸的美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嘱客,品味煌鱼,其情、其景、其滋味就是一个字“美”。还有更美的,满天晚霞托映下的黑龙江边,包场长一行领导又一次宴请葛长根和我,年轻时候吃过的大白鱼到现在才知道那不叫大白鱼,叫“等子”那叫鲜,那叫美!    晚霞把整个婉延而来的黑龙江水染成了橙色,晚霞中的名山,显得幽暗深遂。这就是名山,我心中的山,我见到过中外无数个名山大川,但就是眼前这座小山,这座静静地卧在中国黑龙江边的国境线上的象一只老虎一样的小山,它是我心中的山,是我心中的名山,永远的名山。

云淡风清 发表于 2013-7-16 15:22:38

一个个亲切熟悉的场景,一个个面容熟悉的战友,把我带回了四连,王志钧细致感人的描写,读来那么亲切,这些事情就象发生在昨天。王志钧写的《相约》,《我的安大爷》,也相当的感人,建议窦教授发到网上,让战友们共同分享。
页: [1] 2
查看完整版本: 圆梦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