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知青骆驼(63-64)
小说-知青骆驼第六十三章蛮兄罩妹霸气冲天慈母舐犊柔情无限 这是交响音乐会演出的日子。 路小文把票全都交他哥手里了,给骆驼和兔子留了两张。 为看这场演出,骆驼家早早地就吃过了晚饭。 骆驼的爸爸妈妈,都是普通的职员,大概归属于小知识分子这个层面的,听骆驼说要去听交响音乐会,便啰里啰唆地反复叮嘱骆驼,言谈举止要注意些什么,如何欣赏和感受乐曲,怎样理解和融入到作品当中。 反正骆驼也听不明白,哼哼哈哈地应着,顺手抓了两把瓜子儿揣兜儿里,跑出家门儿。 跟兔子见了面,俩人儿也没别的事儿,挺早的就到剧场门口儿等着,刚开始检票就进了剧场,找到自己的座位。 在比较靠中间的位置上,骆驼看见了路小文,还有他哥哥路文。 紧挨着路文坐的那个人,看起来瘦瘦的,穿着件深绿色的夹克服,头上扣着一顶无檐帽。 大晚上的居然还戴着个墨镜。 这身穿戴,像极了电影里边儿的汉奸特务什么的,别说是在这个灯光明亮的剧场的中心位置了,就是随便走在大街上,也肯定是特别抢眼的存在。 这人也许就是路小文说的,他哥的那个朋友吧。 骆驼使劲挥手,跟路文打招呼,可是路文就跟没看见似的,根本不予理睬,只顾着跟那个小瘦子低头交谈。 明明隔的并不远啊,怎么会看不到? 没劲! 骆驼和兔子的俩座儿挨着,骆驼从兜儿里掏出瓜子儿,分给兔子一把,两个人一边儿咔咔地嗑瓜子儿,一边儿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闲篇儿。 演出开始了。 上半场,说白了就是用交响乐,给咱们传统戏曲的唱腔做伴奏。 这种尝试,是用实践证明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这一伟大理论的正确性和实用性,以新的艺术方式丰富了文艺舞台,更好地做到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终极目的。 说实在话,那些个耳熟能详的京剧现代戏唱腔,配上交响乐团的伴奏,确实更显气势恢宏,感觉真是挺好听的。 尤其是唱京剧的那个女演员,长得还挺好看。 舞台两侧的合唱团那里边儿,也能挑出好几个长得不错的。 中场休息。 路文过来和骆驼打招呼,并相邀明天一起吃个饭。 骆驼大拇手指头一挑:“萃华楼……” 刚冒出半句,就被路文给打断了。 路文说,和他同来的那位朋友为了感谢骆驼和兔子起大早儿排队买票,已经在他们下榻的北京饭店预约好了座位。 我就日,北京饭店呐! 就在东长安街王府井口儿西边儿,小时候去天安门就老路过那儿。这次回来,见那老楼东边儿又起了个新楼,豁老高豁老高的,站王府井口儿仰头往上看的话,能晕得你坐地下! 怎么着也得有十七八层呢。 听说那里边儿是专门接待外宾的,路文怎么就有资格住在那儿呢,还要在那儿请吃饭? “和我一块儿来的那位是个外国人。” 看出骆驼心中的疑惑,路文解释。 “人家听说你们费挺大劲儿才买着的票,为买票骆驼还受了伤,心里挺不落忍的,非要请你们过来吃个饭。” “客气什么呀,都自己哥们儿,扯这个就远了!” 骆驼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可心里头却琢磨,那里边儿什么样儿啊,会不会全是外国人,唧哩哇啦讲鸟儿语呀? 吃什么呀?要是请吃西餐可就抓瞎了,那都是有讲究的,以前跟哥们儿去过几次老莫儿,都是西餐中吃,可这次和外国人吃饭,要露了怯可让人外国哥们儿笑话。 突然,骆驼心生警惕,和外国人一块儿吃饭可不是小事,谁知道丫是什么人,万一要是特务呢,那可就崴了泥了。 看骆驼皱起眉头沉思的样子,路文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放心吧,这人是国际反帝反修阵线的同志,是咱们的革命战友。” 这才让骆驼放松下来。 路文笑了笑,又接着说:“提醒你一句,要按岁数,你跟他可不能论哥们儿,人家都四十多了。” “那我管他叫什么?” “我们那儿都管他叫弗兰德叔叔。” “真洋气!”骆驼担心道:“可我不会说外语啊。” “用不着说外语,中国话他能听懂几句。”
下半场马上就要开始了,骆驼和兔子回到了座位。 见路文走了,兔子才问骆驼:“明天吃饭,是不是也叫我了呀?” “那当然,你是我的人,当然得带着。” 骆驼摇头晃脑地在那儿臭美。 下半场的黄河大合唱和钢琴协奏曲什么的骆驼都没往心里去,只想着明天北京饭店吃什么的事儿了。 散场,骆驼和兔子刚随人流走到大门口儿,忽听到有人在喊:“兔子! 逆着散场的人流,一群人直奔这边儿冲了过来。 幸亏骆驼早有预料,喯儿头那帮人上次吃了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知道这场演出的时间,肯定会来报复。 骆驼急忙把兔子挡在身后,从腰里扯出一根儿钢丝锁来。 为了防身,骆驼提前做了准备。 那伙儿人走近了,领头儿的果然是喯儿头,他身后跟着的是两个表情凶狠的青年男子,还有七八个人紧随其后。 这伙儿人走到跟前,骆驼注意到,喯儿头的表情好像是有点儿怪怪的。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喯儿头身后的一个青年伸手一推,喯儿头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反倒把骆驼吓了一跳,手拿钢丝锁指向喯儿头。 “你丫想干什么!” 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脱身,却被身后的兔子拍拍肩膀,拉到一边儿。 “你们怎么来了?”兔子上前,问的是喯儿头身后的那两个人。 “听说你让这孙子给欺负了,我们当然得帮你出气了。” “我让人欺负,你们怎么知道的?”兔子追问。 “我的傻妹妹,这一亩三分地儿,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咱哥们儿?你不说,自然有人跟我说。” 不用问骆驼也猜到,这就是兔子提到过的冯家兄弟,兔子的俩亲哥哥。 “你们想怎么着?”兔子问。 “那些人褒贬咱们老冯家,我们哥儿俩已经教育他们了。至于他跟你递葛(北京土语:没事找事的意思)这事儿,我们不能替你做主,反正把人给你带过来了,你自己掂量着办。” 听他们说话,骆驼怎么也觉不出是亲兄妹来,倒更像是江湖盘道的感觉。 兔子想了想回答说:“既然这样,那我就谢谢你们了,咱可先把话给说明白了,今儿个这事儿一完,咱们依旧是桥归桥路归路,彼此别再见面儿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是咱家老疙瘩,你说了算。”冯家兄弟点头儿同意。接着,一把三棱子递到兔子手中。 兔子手握利刃,蹲到坐在地上的喯儿头跟前。 “咱们呢,也是桥归桥路归路,你把捅我朋友的那小子交出来,我放过你,跟他单算。” 喯儿头抬起头来,看着兔子手里乌黑锃亮的家伙什儿,长叹了一口气。 “我那兄弟刚从少管出来没几天,岁数小不懂事儿,您多担待,说了归齐是我这当哥的不好,这一Dao,我替他接了。”说罢,从兔子手里夺过那把锋利的三棱子,两眼一闭,朝自己的大腿扎了下去。 “等等!” 一直没有吱声的骆驼忽然喊了一声,走过去拉住了喯儿头的手,把他拽了起来。 能为自己兄弟扛这一Dao,仗义! 甭管他人怎么样,单凭这个就值得竖大拇哥。 “几个小逼崽儿没轻没重,教育教育得了,我这儿也没什么大碍,就这么着吧!” 喯儿头看看骆驼挂在胸前的手臂,然后转头看向冯家哥儿俩和兔子。 冯家哥儿俩不言语。 骆驼对兔子笑了笑,点下头。 兔子会意了。 “骆驼说算了那就算了吧,我听骆驼的。” 骆驼把三棱子接过来,递还给冯家那哥儿俩。 “那,我明天摆宴,带着我兄弟给哥儿几个赔罪?”喯儿头问道。 “不用,明天我们有饭局。” 骆驼故意很随意地说道:“北京饭店,跟外宾约好了的。” 切,摆什么宴?什么宴能比北京饭店的饭食更高级,更让人期待。 “要不然,你们找个日子?”喯儿头又问道。 “等下次吧,我们这次是回北京办事的,忙着呢,过不几天还得回东北。” “是不是你们也是回来开诊断证明的啊?”喯儿头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骆驼和兔子同时开口问道,都感到很诧异。 “我姐也是东北农场的,她就是回来开诊断来了,昨儿刚走。” “门儿清啊兄弟。” 眼瞅着气氛逐渐缓和下来,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 “兔兔!” 不远处,又一声呼唤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看着有四五十多岁的女人,跑过来一把拉住兔子的手。 “你这孩子,看完演出不赶紧回家,这么晚了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 “妈,您怎么来了?” 原来是兔子的妈妈。 “这不是来接你来了吗,大半夜的你遇见坏人怎么办?” 听这话,骆驼乐了。 遇见坏人怎么办? 应该问,坏人遇见她该怎么办? “刚才就看见这儿围了一大圈人,不知道是干嘛呢,我外边儿转了一圈儿没瞧见你,敢情你还真在里边儿凑热闹啊。” “妈,我朋友在这儿呢,一会儿他送我回家,没事儿。” “你朋友?” 兔子妈目光顺着兔子所指,回头上下打量着骆驼。 “这就是你那同事?你天天跟他泡一块堆儿的那个?” “是呀,妈你看他怎么样?”兔子搂着妈妈的肩膀,用撒娇似的口吻问道。 兔子妈端详过来,突然发现骆驼挂着的胳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兔子正要张口替骆驼回答,却被妈妈抬手拦住:“让他自己说。” 一道犀利又充满警惕的目光直逼骆驼,就像在审视一个心怀叵测的小人,抑或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歹徒。 “这是,前几天让人攮了一叉子。”骆驼老实地回答。 “跟人打架了?” “是。” 听到骆驼的回答,兔子妈二话不说,拉起了兔子的手。 “咱们走,回家!” 兔子甩开妈妈的手,急着要解释。 “哎呀妈,您听我说!” 可是,兔子妈根本不听,拉紧兔子道:“以后不许跟他再来往了,你能不能做到?” 兔子心急火燎地说:“妈,这事儿根本就不赖骆驼,您怎么不听我解释呢。” 没等兔子妈出声,有人阴阳怪气地搭话茬儿:“妈要是能听你解释,咱们这个家就不会散伙了。” 这话,是从冯家哥儿俩的嘴里边儿说出来的。 这哥儿俩就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那帮一看就不是善茬儿的社会混混儿。 看见他们,兔子妈气得浑身颤抖,转脸质问兔子。 “你怎么跟他们扯上连连儿了?” “我没有!” 兔子双脚直蹦。 “我告诉你,明天就买票回东北去,以后不许再回来了!” “妈,你干嘛呀你?干嘛就那么不愿意我回北京,我不见他们了还不行吗。”兔子已经快哭出来了。 “不管,你要是敢回来,你就别认我这个妈!”兔子妈态度坚决。 她的喉咙里好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声音也有些哽咽。 “伯母,您这么逼她,也忒霸道了吧!” 看到兔子妈不顾兔子的苦苦哀求,咄咄逼人的态度,骆驼终于忍不住了。 “您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以后离她远一点儿就是了,可您不能不许她回北京啊,您知道兔子为了办这个病退,费了多大劲,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吗?” “为了得一个能病退的病,她到处求人出主意,想尽了办法;为让身体能出现异常状况,她吃过各种乱七八糟的药;为了能发烧住上院,她在看病之前冲完凉水澡再出去吹风。” “好不容易住进了医院,每天中药汤子打进肉里疼得路都走不了,得忍着;挂吊瓶十几个小时不能下床,忍着。为应付各样的抽查,她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跟特么孙子似的讨好各科的大夫。”“她这么糟践自己,不就是想回北京,想跟你们这些亲人们团聚吗?” “我们才十六岁就离开家,离开爸妈跑几千里外,去北大荒当农民修理地球,那儿就是再苦我们也都能忍,因为那是我们当时自己的选择,我们不后悔。” “可是,我们离开家太久了,离开亲人太久了,我们太想家太想亲人了。” “难道你们就不想我们,就这么盼着我们离开吗?” “你这么当妈的我真是头一回看见!” 骆驼气得声音都有些变调儿了。 “兔子,别哭,咱妈不要你,哥哥要你。” “是啊,回北京,哥养着你。” 冯家哥儿俩不失时机地插上两句,惹来兔子妈妈一记恶狠狠地眼Dao,连忙闭嘴。 “妈!” 听骆驼说起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兔子再也忍不住,趴到妈妈的肩膀上痛哭失声。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儿玩世不恭,但内心坚强,从不轻易认输的女子,骆驼没见到过她哭。 可是在她强悍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脆弱的心。 当有人站出来为她讲话,诉说出她心中的苦楚时,便会觉得自己好委屈,于是悲从中来。 兔子妈的情绪也因骆驼所说的话而沉静下来,她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兔子的后背,另一只手从兜儿里掏出手绢,为兔子擦掉眼泪。兔子像个小女孩那样,在妈妈的耳边喃喃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喽,这才像个慈母应有的样子嘛。 仅仅是片刻的温存,兔子妈又瞬间变脸。 “你们两个!” 冯家哥儿俩被吓了一跳,他们已经把身后的兄弟们以及喯儿头等人都轰走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乖乖地站在一旁。 “妈,有话您说。” “谁让你们来找我女儿的?”兔子妈的脸冷得像一块冰。 “我们是听人说我妹妹让人欺负了,这才出面儿帮忙的,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兔子回来了,不也是一直忍着没招她吗。” 一个说完,另一个又赶忙补充道:“我爸可不知道今天这个事儿,兔子这次回来我们都没告诉他。” 看哥儿俩这般讨好甚至有些谄媚的神情,他们真的是很敬畏他们的母亲。 “行了你们走吧,以后不许在我女儿面前出现听见没有?” “听见了,妈,那我们走了。” 两个人如逢大赦般迅速转身,逃也似地离开。 只剩下骆驼和兔子母女了,兔子妈对于刚才误解了骆驼没有一丝愧疚,只是对兔子低声叮嘱。 “既然你有人送,那我先回家了,你别太晚啊!” 说罢,也不看骆驼一眼,悻然离去。
长安街上,行人已经稀少。 那条寂寥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们家的那点儿破事儿,想不想听听?”兔子碰了下骆驼的胳膊。 骆驼点了点头,兔子便开始讲述起来。 兔子在家里行四,上面有三个哥哥,她是爸妈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女孩。 夫妻俩辛辛苦苦地抚养这些孩子们,经过了多年的艰辛操劳,孩子们逐渐长大了。 老大高中毕业以后,到工厂上班,虽然只有十几块钱的工资,毕竟也能帮家里一把。 老二老三也上了初中,连最小的兔子,也都快小学毕业了。和睦美满的六口之家。 本来,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谁想到老大在厂子里突然被人诬陷,说他偷拿了厂里的贵金属出去卖钱,被保卫科看管起来。 精神上的压力,使性格懦怯的老大不堪重负,终于在被关押的第三天夜里,偷偷爬上厂子里那根几十米高的大烟囱,一跃而下。厂里死了人,公安机关介入,很快就查出这是一起栽赃陷害的案件。 起因是,车间里的同事喜欢上了一个青年女工,而那个女工心里爱的却是老大,为诋毁老大的声誉,那个同事便捏造出一段偷盗贵金属的谣言。 真相大白,而造谣者却只是被开除而已,并没有受到什么刑事上的处罚。 保卫科那些人,更像没事人儿是的,浮皮潦草地向死者家属道了个歉了事。 兔子爸爸犯了犟脾气,拎起大棒找到造谣那人的家,把那人双腿给打断了,结果,被判了两年徒刑。 爸爸进去后,对方欺负冯家一个弱女子带着仨小孩儿,经常找上门来寻衅滋事。 老二老三两兄弟,为了能与对方抗衡,最终走上了社会。 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没两年,哥儿俩在社会圈儿里就混得风生水起,打出了名号。 兔子妈根本管不了他们。 等到兔子的爸爸刑满释放回来,已经失去了公职,见两个儿子成天混迹于街头,俨然一副社会大哥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家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失子之痛已经让兔子妈妈万分悲痛,两兄弟的离经叛道放纵不羁更是使她精疲力竭。 好不容易盼到兔子爸爸回来,又见他对兄弟俩如此放任,弄得家不像家。 兔子妈愤而提出离婚,带着兔子另起炉灶。 为了摆脱那爷儿仨的阴影,兔子初中毕业那年,东北兵团来北京招人,兔子妈就麻利儿报了名,急急忙忙把兔子送到了数千里外的北大荒, 离那爷儿几个远远儿的。 同时还与三个男人定下了关于兔子的约法三章:不许见!不许联系!不许打听! 就怕兔子走上邪路。
第六十四章大胆喯儿头行窃门诊部妙手Dao儿爷伪造证明书 北京饭店新楼的大门前。 金色的门扉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彰显豪华尊贵之气。色调高雅,细腻滑润的大理石台阶横贯在大门的前方,宽绰大气,光亮如镜,更衬托出这里高端的氛围。 优雅和奢华,满满地充斥在空气当中。而与这雍容典雅的环境极不协调的,是三个不修边幅吊儿郎当的邋遢青年,正轻佻且放肆地歪坐在大理石台阶上大呼小叫。 “说真的,冯哥。” 喯儿头边说边从兜儿里头掏出一盒儿大前门,扽出两根递给冯家哥儿俩。 “昨儿要不是趁我落单儿,你们还真逮不着我。” 冯二点着烟喷了一口,眼睛斜楞着喯儿头。 “怎么着,你是说弄不了你了呗?” “我说的这是实话,你们这茬儿都老了,该翻篇儿了,也就是趁我落了单儿……” 冯二打断喯儿头的话,冲他嚷道:“甭特么跟我这儿递牙(北京土语:不服气、挑衅的意思)听见没有,别忘了你现在也落着单儿呢。” 喯儿头忙陪上笑脸儿:“这不闲聊天儿吗,昨儿那事儿都过去了,咱们平时又没仇没冤的是吧。” “听出来了,反正你还是不服气,是不是?”冯二问道。 “心里话,我也服也不服,服的是你妹,还有和你妹一块儿的那个叫骆驼的,人家办事儿那叫局气。不服的是你们哥儿俩,玩儿阴的算什么本事。” 听这话,冯二忽地站了起来,冯三儿一把没拉住。 “得,你意思是不服我们哥儿俩是吧,那就约个日子,咱明Dao明枪茬一架?” 喯儿头毫不退让,也站了起来:“茬就茬,谁怕谁啊!” 两位都是暴脾气,眼瞅着一言不合就要大动干戈。 还没容得冯三儿劝架呢,旁边儿一个戴着白手套的人走过来低声喝斥。 “嘿,你们几个,别地儿吵吵去!” 正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都在气头儿上,几乎同时对那人发了火儿。 “管得着吗你,滚蛋!” “玩儿你妈勺子去!” 见二人如此暴躁,那人没再言语,只悄悄一招手,周围便有七八个壮汉逐渐围拢过来,个儿个儿都戴着副白手套。 不对劲儿,看样子这回好像是惹上雷子(老北京土话:便衣警察)了,冯三儿见状心想。 再想要招呼那俩人撤,已经来不及,自己的胳膊已经被一个大汉给紧紧地攥住。 “哎,干嘛干嘛,你谁呀,拽着我胳膊干嘛?”冯三儿大喊大叫。 “不许喊,再喊把你嘴堵上。” 瞬间,三个人已经被七八个大汉制住,并围挡在中间。 “带他们去保卫部,给派出所打电话。”有人命令道。 “是。” “凭什么!我们又没犯事儿。” “老实点儿!”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讲理的碰见更不讲理的了。 不由分说,哥儿仨胳膊上就像裹了个铁箍儿,被架起来就走。 刚到楼房拐角处时,忽被一个人拦住。 “不用去保卫部了。”那个人出示自己的证件。 “交给我吧。” 白手套们都放开了手,训练有素地向四周散开。 “景叔?”喯儿头叫道。 景叔看着站在眼前这三位,气就不打一处来。 “闲的吧,不瞅瞅这是什么地方,闹事儿。” “景叔,我们这儿等人呢,没闹事儿。” “是啊景哥,我妹在里边吃饭呢,我们这不正等她呢吗。” 景叔根本不听解释,不耐烦地往不远处一指:“去去去,西楼那边儿的大门口儿等着去,她待会儿从那儿出来。” “您怎么知道的?” “让你那儿等你就那儿等着去,废什么话!” 见仨人儿还在那儿磨磨蹭蹭的,景叔变了脸:“还不走,等我拘你们呢是不是?” “走走,您别急,我们走还不行吗。”冯三儿一手拽一个,赶紧离开。 “你说咱们才差几岁呀,凭什么你管他叫哥,我特么就得管他叫叔啊?”喯儿头不服气地说。 “刚才还说我们这茬儿都老了呢,这么会儿又说差不了几岁了?” “我那是咽不下昨天那口气,让你们给算计了。”喯儿头还是耿耿于怀。 冯三儿笑道:“算计也是本事,赢了才是王道。” 喯儿头想了想,点点头。 “你说的也对。” 接着又问道:“你们认识景叔挺早的吧,他到底算哪儿的人呀?” “我们也不知道。”冯三儿答道。 “他原来是我们家那块儿的片儿警,没待两年就调市局去了,具体干什么不知道,治安刑侦刑警队都没他这号。” “是啊,从来就就没见他穿过官衣儿。”喯儿头道。 冯三儿接着说:“反正这人挺神的,四九城儿的玩主都绕着他走,小来小去的人家不搭理你,可谁要惹了他,找个茬儿就能把你送进去。” “那是,谁还没个短儿呀!”喯儿头表示同意。 三个人边走边聊,走到北京饭店西楼的门口儿,找了个马路牙子坐下来。 西楼大门口儿就不如新楼那边儿晃眼,也没那么热闹。 冯二问喯儿头:“你说你一大早儿就来了,在这儿蹲着等我妹,你等她干嘛?” “她不是办病退吗,我给她找了点儿医院的诊断书。” “真的啊,快拿出来看看。” 喯儿头从挎包儿里拿出一纸包儿打开,是一本儿空白的诊断证明书。 “这么多张,还六院的呢,怎么弄来的?” “找了个佛爷,在门诊顺的。” “你丫还吃佛啊?”冯二接过来翻了一下,立马又扔回喯儿头手里。 “这特么连章都没盖,管个屁用!” “别急呀!” 喯儿头又从挎包儿里拿出一小纸包。 “这是我一哥们儿从他们印刷厂顺回来的铅字儿,拿一酒盅儿当边儿,抹上印泥这么一盖,不就齐了。” 说着,又拿出来两张盖好章的:“不信你们瞧瞧这个,给我姐就这么弄的。” 冯三儿接过来仔细观看:“乍一看还行,要是细看的话字儿都是歪的,字体也不对呀,肯定穿帮,不行不行!” “那怎么办,医院都是大夫开完诊断以后,再拿挂号处盖章去,空白的人家不给盖呀!” “就你弄的这玩意儿,非但帮不上忙,备不住还就害了我们家兔子,算了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在区里医院给兔子托好人了,不用你费心。” “区医院可不行,我姐说了,必须得有两个以上医院的证明,最少有一个得是市级医院。” “市级医院,你们能托上人吗?” 喯儿头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冯家哥儿俩可犯了难,区医院都不一定能拿得下来呢,别提市级的了,还不止一家。 想着想着,冯三儿突然一拍脑门儿。 “喯儿头,你带的那佛爷,哪个医院的都能顺出货来吗?” “没问题呀,所有医院都一样,空白诊断书都成摞儿的搁大夫那儿,不是放桌面儿上就是放抽屉里,丢一本儿两本的查觉不出来,人家也不在乎,反正都是没盖过章的。” “那你就再找几家儿大一点儿的医院,多顺几本儿出来。” “没盖章有个屁用啊?”冯二插言道。“不就是个章吗?” 冯三儿扽扽冯二的袖子,挤眉弄眼儿地提醒道:“有人会弄啊!” “谁呀?”冯二愣了一愣,马上也想起来了。 “对啦小Dao儿,我怎么把小Dao儿给忘了!” “别说一个胶皮章了,就是石头的塑料的有机玻璃的,丫都能给刻出来。”冯三儿也兴奋地说。 见哥儿俩这么快就变脸高兴成这样儿,喯儿头忙问:“真的呀,刻得像不像?” “跟真的一模儿一样。” “丫小学时候模仿笔迹,冒充家长签字,后来老师和他爸为了防他改盖章了,丫又学会了刻章,把他爸跟老师都给蒙了。” “真特么牛逼!”喯儿头赞叹道。 “他还帮学校别的同学刻家长的章,还模仿家长和老师的字儿,最后连老师都看不出来是不是自己写的了。” “后来,这孙子慢慢儿练出一手绝活儿,除了模仿笔迹和刻印章,丫还会做假画儿,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画个粮票工业卷什么的抬手就来,连钱丫都敢画。” “人才呀!”喯儿头脸上写满了崇拜,由衷地赞叹。 “街面儿上都尊他一声Dao儿爷,也算是个有头脸儿的人物了,市局都挂上号了。” “他要是做个诊断书什么的,那还不手拿把掐啊?就是不知道人家管不管。”喯儿头心里头有点儿没把握。 “放心吧。”冯三儿胸有成竹:“他和我们小学同学,交情深了去了,这点儿面儿他肯定给。你办好你的事儿就行。” “没问题,瞧儿好吧冯哥,那我姐的那个证明……” “那还用说,咱们自己家的事儿,一块儿弄啊!”
就这样,北京饭店西楼大门外的马路牙子上,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在互利互惠,相互信任的原则基础上,双方三人愉快地达成了合作意向。 首先,三个人对本次计划的可行性进行了深入探讨,还对区、市级以及专科医院出具诊断证明书的配比率等技术性问题,提出了各自的看法,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除此以外,他们还讨论了关于建立密切、长久、融洽的战略伙伴关系,优势互补,整合资源、平等互利,共同发展的议题。 本次街边会议,为双方的利益做出了有效的保障,并为今后的合作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正当他们还在热烈讨论的时候,骆驼和兔子已经从西楼的大门走了出来。 从骆驼冰冷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次的私人宴请非但没有让他得到愉悦和满足感,反倒可能引起了他的某种厌恶或是抵触的心理。 冷淡地和送他们出来的路文告别后,骆驼和兔子并排走下了台阶。 骆驼边走边和兔子叨咕:“什么破饭破菜,还不如翠华楼的油闷大虾吃着过瘾呢。” 其实,菜好吃不好吃倒是次要的,关键是这顿饭让骆驼吃的很是憋屈。 从一进门儿就发现被忽悠了,哪儿有什么国际主义战士弗兰德叔叔,对面儿坐着的分明就是一个快五十岁,又黑又瘦其貌不扬的乡下大妈。 尽管这样,当路文向她介绍骆驼和兔子的时候,骆驼还是很有礼貌地欠起屁股点点头,以表示尊敬,而她,就跟没看到似的,哼都没哼一声。 北京人讲究礼节,骆驼的脸上立马流露出一丝不快,但嘴里却没说什么。 从路文频频递过来的目光里,骆驼看出他表示的意思,他在告诉骆驼,请不要介怀。 路文比骆驼小文这届大那么几岁,这时候的年纪应该是二十七、八岁了,他长得挺帅,头发乌黑发亮,鼻梁高挺,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神,笑起来就露出两排整齐的牙。 朝气健美的身体显得还很年轻,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散发出很活力很青春的气息。 但是,在这个叫弗兰德叔叔的老太太面前,路文却显得有些过于殷勤,甚至有些谄媚。 骆驼看着路文为她小心地布菜,低声介绍菜品,而她却心安理得地坦然接受,骆驼很不服气。 人家路文当初好歹也是国家级艺术团体出来的,身边美女如云,当初也是骆驼的偶像级人物呢。 如今在一个小老太太跟前却卑微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是感觉到了骆驼的负面情绪,路文提起了骆驼感兴趣的话题。 “骆驼我跟你说,弗兰德叔叔可了不起呢,那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们这一大片革命根据地,全都是她一手开辟的。” 路文告诉骆驼,弗兰德叔叔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多次击溃敌人的重兵围剿。她受过伤,坐过牢,曾孤身一人开着吉普车勇闯敌军腹地。她的事迹在当地无人不知,广为流传,是当地老百姓非常拥戴的革命领袖。 在这个时代,男孩子都是从小就崇拜英雄,向往如火如荼的战场,建功立业,骆驼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骆驼虽然知道路文讲这些故事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缓和现场气氛,但也还是努力放下心中的芥蒂,尽量对弗兰德叔叔表示出更多一些的崇敬。 然而,这个叫弗兰德叔叔的老太太,对骆驼的敬意却没有丝毫回应,而是把她的关切全都给了兔子。 甚至当着骆驼的面儿对兔子许下诺言,去缅国不必办理任何手续,不用销户口,会有当地身份和可观的收入,家里人也会得到妥善安顿。 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看兔子怎么就那么顺眼! 这不明里挖墙角吗?拆我搭子? 本来兔子对弗兰德的话就没什么兴趣,再看骆驼也挺不乐意的,便婉言推脱了,弗兰德也没有过分勉强。 “呃,我来给你们介绍这家‘谭家菜’吧。” 为化解场面上的些许尴尬,路文清清嗓子,向大家介绍起这家餐厅来。 “清朝末年,有一当官儿的姓谭,他人生第一大爱好就是吃,成天和他姨太太在家里不干别的,就是琢磨菜品,所以,他们家的私房菜就特别好吃。” “因为太好吃,好多官员都慕名上他们家蹭饭去,但是人家一天只做一桌,甭管给多少钱人家也不多做,所以能吃上谭家菜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皇亲国戚。” “解放以后,周总理把谭家菜引进到北京饭店,才能使这家独门绝技得以传承,才能让来北京饭店就餐的华侨外宾和各界人士,得以品尝到‘谭家菜’的精美菜肴。” “今天,我们能够北京饭店这样高端的场所,品尝到‘谭家菜’这样高贵的美味佳品,应该感谢我们敬爱的弗兰德叔叔。”总而言之,就是路文一个人在努力地调节气氛。而气氛却始终没有热起来。 原想热情洋溢,最起码和睦无虞的会见,就这样淡淡地结束了。
骆驼和兔子出了北京饭店,见到等在外边的三个人。 没说上几句话,骆驼便借口太累,和众人匆匆分手,回到家里闷头儿睡了一下午。 直到爸爸妈妈下了班儿,才被叫起来吃晚饭。 “你这次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爸爸边吃饭,边问骆驼道。 “这不正办着呢吗!”骆驼为中午的事心里还别扭着呢,不耐烦地回答道。 “礼拜天跟我出去办点儿事。” “干嘛去呀?” “带你见我一个朋友,看你这事他能不能帮上忙。” 记忆中,爸爸从来就不管家里的事情,对三个孩子也不怎么过问。 骆驼的第六感,觉得这一定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好,那就等着吧。 可有些人并没有在消极等待。
从那天下午开始,喯儿头就带着个佛爷(北京土话:小偷),游走于北京各大医院的门诊部之间。 喯儿头胆大心细,佛手法高明,加上各医院都防范松懈,使得任务进展顺利,很快就超额完成。 当然在这当中也有过失误,比如说在市医二院,佛爷在顺诊断书的同时,佛走了医生放在抽屉里的钱包,而喯儿头正坐在医生对面儿陈述着自己的病情。 医生拉开抽屉准备给喯儿头开处方笺,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立刻就关上屋门报警,并检查了每一个人,幸亏喯儿头兜儿里没有让人起疑的东西。 三天过去,喯儿头手里已经积攒了六家医院的空白诊断书,其中四家市级的,两家区级的,另外还有市中医医院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晚上,冯家哥儿俩请Dao儿爷出来吃饭。 依着骆驼的意思,摆宴萃华楼。 骆驼乍一见到Dao儿爷,就觉得这个人好像很木讷,对周围世界仿佛都保持着一种距离感,他面容有些消瘦,最大的特征就是嘴大眼睛大,而空洞的眼神里总透出些许的倦容。但是这也恰好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独特个性。 Dao儿爷刚一入座,把手里一个布包儿放到桌上,对冯三儿说道:“我看看样儿。” 冯二拍着Dao儿爷的肩膀。 “忙什么呀小Dao儿,咱哥们儿多长时间没见了?先喝点儿酒叙叙旧,等待会儿酒足饭饱也聊够了,再弄那些个东西,咱们有的是时间。” “喝完酒手颤,做不出地道活儿来,砸我招牌。”Dao儿爷面无表情地说。 “可是,好几个活儿呢,一时半会儿怎么能做得完?” Dao儿爷没有理会冯二,用手敲着桌面儿。 “拿出来。” 喯儿头忙不迭地把那些诊断书、处方笺都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Dao儿爷拿起一张看了看,然后打开布包,拿出一把剪子,骆驼看到,包儿里面还有好几把黑色的刻Dao。 随后,Dao儿爷从自己兜儿里掏出一块儿胶皮,剪下来一小块儿,放桌儿上用刻Dao一下一下挖了起来。 见他挖两下吹一口气,再挖两下又吹一口气,除了中间换过两次Dao,手就没停下过。 很快,一枚医院的诊断专用章就完成了,在这过程中,Dao儿爷就没再看过一眼那张样子。 三下五除二跟玩儿一样,就这么简单吗? 喯儿头拿来印泥沾了沾,盖在白纸上。 根本看不出来。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体呆住:我看到了什么? 大家还在错愕不已,Dao儿爷却催促起来。 “还有什么样儿的,赶紧拿出来,弄完完了。” “还有,那些大夫的字儿都齐了吗,我一块儿给你们写上得了。” 骆驼早就让喯儿头把哪个医院,哪个大夫,安排什么病,都弄得明明白白的。 头一个菜上桌,七个胶皮章全部完成。 菜陆续端上来,谁也没有动筷子。 都在瞧着Dao儿爷挨张儿写字儿。 菜上齐了。 该做的全部做完,大功告成。 举杯庆贺!
从61集开始,《知青骆驼》里的主人骆驼回到北京,决心搞到好使的诊断证明,这可是件关联几个人命运的悠悠大事。 骆驼对生他养他的北京和那些老街坊、老同学、三教九流太熟悉,尽管不能久留,可毕竟回到了家。 小说自此开始弥漫起浓浓的“京味”。 土豆居京五十年,也算是老北京了,可阅读了这几章,还是被几处地道的北京土话给憋住了,有的词语,联想上下文,能明白个大致意思,可里面的广义暗喻、韵味延展就要多读几遍才咂摸出点味道来。因此建议作者苏放给很土的关键字加上注释。 北京胡同里长大的荒友自然不存在阅读障碍,也不需要叁照物,由此想到《繁花》火于沪上,很有道理。
这几章文字里的那些干架用的器械名和个别土话,屡屡给名山家园制造“麻烦”,每发表一期就立即被自动搜寻出“敏感”,对名山家园发出“警告”,只好用字母替代以蒙混过“关”,给读者制造了可笑的障碍。
老土豆 发表于 2024-1-18 23:41
从61集开始,《知青骆驼》里的主人骆驼回到北京,决心搞到好使的诊断证明,这可是件关联几个人命运的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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