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六十四）北大荒的第一个夜晚

许国庆

难忘的岁月（六十四）
                        北大荒的第一个夜晚
                                     许国庆
    看着新落成的“知青园”，回想起当年我们下乡到十二团（名山农场）的情景。
     1969年5月8日，我们8个同学下乡北大荒，被分在了12团军马连。接我们的卡车出了团部，沿着一条黄沙大道，一直向南开去。坐在车上，大家望着道两侧无边际的田野向后飘移。
    五月份应是农忙季节，可眼前的田野里只见几台拖拉机在耕耘，一望无际的土地上，偌大的拖拉机却显的渺小和孤单，根本看不到有人劳动的场景。
    田野上没有绿色，不见村庄，连树木都稀少，一路上不见行人，迎面偶有马车和发着“嘣嘣”响的拖拉机驶过。
    目之所及正如歌中所唱：北大荒啊，真荒凉……眼前暮春季节的画面极显的单调和空旷。但愿这单调中潜藏着丰富的色彩，空旷中孕育着勃勃的生机。
    卡车路过了两个小村庄，（后来知道了是六连和七连）村庄里一排排房子很整齐，还有个篮球场，这让我们一时的惊奇，多少带来点兴奋，但卡车却穿庄而过继续向南。
    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停下来，我们站起身，见前面没路了，满眼尽是荒草和树棵子，卡车又沿着草地上轧出的车道摇摆着缓慢前行。我们也随着车身晃悠着，担心的猜想：这要把我们拉到哪去呢？
    隐约的瞧见前面不远处的杂草中，有一面小红旗在高高的木杆上飘动，小红旗下似乎有帐篷之类的建筑。卡车继续向小红旗的方向行进，逐渐靠进，草丛中渐渐显露出了一大一小两栋油毡板房和一顶棉帐篷，卡车最终停在了板房前。连长跳下车，朝我们说：“到了，大家下车吧！”
    听说到了，我们惊疑的看着眼前，这，这，这就是我们的军马连：两栋油毡房，一片荒草地。这跟我们想像中的兵团连队：营房，操场，绿色的军装……差距太大了，一切一切，这哪有一点兵团连队的影子？军马在哪里？草原在何方？理想与现实真是天壤之别。我们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傻傻的愣在车上。
    连长又向帐篷喊了声：都出来，帮着卸车。听见喊声，陆续从帐篷、板房出来十几人，有几个也穿着绿棉衣（是早我们几天到的温州知青）。有人上前和我们打招呼，表示欢迎，有人上车帮着卸下行李。
    见我们站在车上愣着不动，连长摆摆手示意“下车吧！”几个人无奈的从车上跳下来，双脚正式踩在了北大荒的黑土地上。
    连长给我们分配住处。四个女同学安排在板房东头，和两个温州女知青住一起，温州男知青已住满了中间小间，我们四个男生安排在木板房西头。
    有人带我们到宿舍前，房门朝西，几块木板钉在一起的房门虚掩着。我近前轻轻拉开木板门，屋里迷漫着一股浓浓的木材、油毡的混合味道迎面扑鼻。
    眼睛扫视过我们的宿舍：南侧的墙壁上，开了两个大方洞，镶着大块的玻璃，算是窗户，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撒进屋内，让我们看清了板房内的情况。
    板房内空空荡荡的，两侧的木板大通铺，从门口直到隔壁墙，中间形成长长的走道，铺底下还全是杂乱的荒草，看得出板房是新搭建的。整个屋子，足可以容下二、三十人。
    来人招呼我们进得房内，询问你们住哪好。4个人看了看，选在南侧长铺最里面。两个箱子紧靠板墙隔段放，在通铺上隔出了4个人铺位，把另两个箱子也放在板铺上，然后铺开自己的被褥。蔡金玉在最里边，接着是窦桂贞、王润兴在中间，我在西边。几个人打开被褥卷，放在大铺上，算是安下了“家”。
    有人送来一个装满油的酒瓶子，瓶口还塞着一卷布，说是晚上用它点着照明的，并招呼我们到食堂先吃饭去。
    依稀记得到北大荒第一顿饭是馒头和小菠菜豆腐。馒头还是挺香的，菜也挺好吃，但不知是不是特意给我们做的？
    吃饭时我在猜想，就眼下这种环境，以后能不能吃饱？吃饭要花多少钱，我口袋里可只带着五块钱……来北大荒第一顿饭大家没吃多少，就离开了，也许是心情不好，没胃口，也许太累了。
    用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将迎来北大荒的第一个夜晚。
    回到板房，几个人站在门口望望，驻地四周全是没人高的树丛和荒草，除身后的木板房，视野里不见任何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哪怕是段残墙，不远处，好像是片黑沉沉的树林。
    很快北大荒的夜幕降临了，“连队”周边不见一絲光亮，连月亮都没出来欢迎我们，满天的繁星倒是看的清清楚楚，还不停的眨眼，瞧着我们这些面带稚气的陌生人来到这荒原上。
    远处的树林中不时传来不知是什么鸟兽的叫声，偶尔还加杂着瘆人的狼嚎，周边小树上残挂的树叶，被阵阵微风吹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让人精神紧张。
    北大荒的夜晚，带给我们这些初到的小知青是荒凉和惊恐情景。北大荒的夜晚着实没什么可欣赏的。
    进得板房内，房内已是黑洞洞的，大家用火柴试着去点燃酒瓶“油灯”，开始是一点点火苗，慢慢的、慢慢的，火苗变大了，偌大的板房也只油灯周边亮些。
    4个大男孩呆呆的坐在床铺边，望着油灯忽晃的火苗，环视着空荡荡的“家”：屋里没有任何设施，连电灯都是奢望，眼前酒瓶做成的油灯，成了屋内唯一的“奢侈品”。
    连长走进屋对我们说：“咱们是新建连，现在条件艰苦点，以后就好了，大家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咱们开个欢迎会……别忘了晚上把门弄好！”
    听连长的提示，我瞧瞧两扇用木板钉成的房门，木板间透着大大的缝隙，也没安锁销，木板门无任何安全性。只能找根绳子，穿过木门的板缝赶紧把两扇门系上。几个人继续整理各自的行李，铺展着各自的被褥。
    躺在床上我想着：前天还在天津的家里，转眼间却睡在了北大荒木板房的大通铺上，恍惚间如同做梦。
    老同学们是第一次远离家门，从此，将开始了人生无数个第一次。4个人说的话不多，但也许想的很多很多：这是哪？离家多远？板房夏天会不会进蛇？野狼会不会进来？冬天我们住哪？我们在这里要干什么活？我们将来会怎样……急于想知道的太多，但谁也没有答案，一切盲然未知 。
    隔壁不时传来温州男知青的对话，我们很好奇，很想听听他们说点来到北大荒的事，可他们的对话，我们根本听不懂，就跟外国话一样。
    一天所见，从沿途到环境，从吃饭到住宿，生产建设兵团不是我们幼稚的想象。不知北大荒迎接我们的将是怎样的明天。懵懂着，一切听由命运的安排。
    此刻，忧虑和失望都是没用的。眼前的现实展示给我们：北大荒艰难困苦将等待着我们。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正视眼前，面对现实，不断锻炼自己，不断适应环境。
    躺在大铺上，屋外仍不断传来阵阵的怪叫声，尤其是狼嚎，在寂静的夜晚更觉瘆人，可我们实在太困了，不知都几点睡着的。
     这是我们来到北大荒初踏黑土地的第一个夜晚。
                              纪念那难忘的岁月
                            2025年11月30日修改

许国庆

美篇《北大荒的第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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