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之三 我在朝花夕拾中写道张奶奶家在文革中被抄了家,赶出了居住的北屋,搬到了玉竹姑姑的西屋。北屋空了出来,白天被街道造反派当成队部办公,晚上空着。我家孩子多住房挤,我一看就抱着铺盖到那去睡觉。白天疯玩一天,在宽敞的大屋中躺下就睡着了。张奶奶的屋子在院子的西北角,一间大屋外边套着一间小屋,小屋的门通院子。一直平安无事,直到有一天我家来了客人,坐到晚上十点多钟才走。客人走后我才洗脸洗脚,搬被褥铺床,躺下时已经十一点多了,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就听到里屋的门“咔”的响了一声,好像谁在轻轻的推门,我一下子就惊醒了,睡意全无支棱起耳朵仔细的听,好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心想:“别自己吓唬自己了,要有坏人早就进来了,接着睡吧。”还没等睡着门又“咔咔”的响起来,比刚才的动静大多了,我跳下床去拉灯绳,手拉灯绳的一瞬间心想:不能开灯,坏人看见屋里就一个女孩还不直接闯进来。是不是风吹的?不可能呀,里屋的门和外面小屋的门都插好了,窗子也插好了,不可能是风吹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我在心里默默的决定,如果门不再响了,我就睡觉。再响我就喊人。这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从窗户向外看,院子里静悄悄、黑漆漆的,我的神经紧张到极点。这时门再一次的响起来,我扯开嗓子大喊“爸爸、爸爸”夜里静,声音显得特别大。爸爸妈妈都起来了问“怎么啦?”我说:“小屋里有坏人,你们拿个棍子打他,别让他伤到你们。”我打开窗户跳到院子里,爸爸从窗户进屋,打开灯看,屋里的两道门都锁得好好的,根本没什么坏人。妈妈不让我在那睡了,隔壁院子有两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加上我大弟三个人接着在那睡。那时我们院子里各家共用一个电表,月底分摊电费。自从他们在那睡觉,每天整宿的不关灯,提醒了几次也不管用,崔奶奶不愿意了,找到那个大男孩说:“小虎以后你们再不关灯,就别在这睡了。”妈妈也问大弟怎么回事,大弟说屋子里晚上老响,他们害怕不敢关灯。弟弟不在那睡了,另外两个男孩也不敢来了。 听说空出来的房子要分配给住房困难户,妈妈特别高兴,我们家是异性大子女,符合条件,院子里的邻居们也替我们高兴。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房子居然分给了不在我们胡同住的一家人,男主人姓张,是南营门派出所的所长,家里有四个女孩,最大的五六岁,最小的才几个月大。邻居们都替我家抱不平,纷纷找街道和房管站评理,为了平息民愤,分给我家寿康里三楼的一间北房。已经去世的哈市知青刘广成到天津来还在这间屋子里住过,新团部卫生所吴道衡吴大夫到天津出差也在这间屋子里住过。 张所长一家正式搬到我们院里来,邻居们都不爱搭理他。后来妈妈劝说道:“都在一个院儿里住着,就是一家人,大家别闹得别别扭扭的。”我们也开始叫他们张伯伯张婶,他们家从塘沽搬来,张婶没工作,在家照看四个孩子。有一次张婶发烧,为省钱不肯上医院,我妈妈特别善良,找出家里的退烧药给她送去,张婶特别意外,内心本就因侵占了应该分给我家的房子有点内疚,又见妈妈不计前嫌给她送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她在天津没有亲戚,就把妈妈当成亲人,以后有什么事都来找妈妈拿主意。 张婶是个直肠子的人,爱串门,有什么话都来找妈妈说,时间长了就聊起了房子的事,他们家自从搬进这间屋子就不断的出事,小三从外面往 屋子里跑,放在橱柜上的一把菜刀直接掉到脑袋上,小四躺在床上莫名其妙的掉到地上,摔折了胳膊。晚上睡觉屋子里老有动静,房顶上好像有人在走动“咔吃咔吃”的响。开始还怀疑是我们家在使坏,张婶说;“有一天下大雪,你张伯伯天一亮就搬个梯子往房上看,看看有没有人的脚印,结果什么都没有,连猫的脚印都没有。” 张伯伯找来房管站的人帮他们家重新抹墙,把木地板改成水泥地面。房子修好后,四白落地,水泥地面平整光滑。但是住进去还是怪事不断,半夜房顶往下掉干耗子,张婶就纳媚儿,新抹好的屋顶,干耗子是从哪掉下来的呢?屋子里还是响声不断。张婶跟我们说:“你张伯伯都快神经了,每天晚上睡觉时枕头下面都放把菜刀,半夜起来背诵毛主席语录:“彻底的无产者是无所畏惧的------。” 过年的时候,张婶把我弟弟和隔壁院子里的男孩叫到她家,给他们花生糖果吃,还买来鞭炮让他们在屋子里放,借用男孩子的阳刚之气驱除屋里的邪气。 69年我下乡去了北大荒,回家探亲时看到高大威武的张伯伯傻傻的坐在椅子上,不会走路、不会说话、连吃饭都要让人喂。经过多次治疗也不见好转,48岁就病逝了,留下没有工作的张婶和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在妈妈和院子里邻居们的相帮下,艰难度日。 76年唐山大地震,院里的房子都震坏了,大家在马路边搭临建棚住。80年国家在原址修建了新楼房,张婶一家分到三室一厅的大房子,我去串门,看到居室宽敞明亮,一家人喜气洋洋的。但是厄运并没有随搬新家而终止,我结婚后听说张婶得了癌症,我去看她,人本来就又黑又瘦的她更瘦了,看了使人淹心。 张婶病逝后,小二得了精神病,直到现在小二还是一个人住在精神病院。 去年我陪妈妈在社区卫生院输液,碰到了小三也在输液,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二姐,我可能随我爸爸,四十多岁就高血压,轻微的半身不遂,可能也过不去48岁。”听邻居们传说:小三家养的鸽子被黄鼠狼咬死了,小三用开水去浇黄鼠狼的洞,这之后她就犯病了,一犯病浑身疼,疼得她鬼哭狼嚎的叫唤,不知真假。 今年初听妈妈说小三把房子卖了,搬走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常常在想,世界上是不是真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吴淑英 2013、8、25 |